百荷踪影/圣贤王阳明做庐陵知县时，审理第一桩案子的结案方式是送了一幅字
圣贤王阳明做庐陵知县时，审理第一桩案子的结案方式是送了一幅字
文/踪影 图/网络
1. 读书明理，积善行德；君子造命，好运自来
王阳明在庐陵任知县，第一堂审案，他送出了一幅字：读书明理，积善行德；君子造命，好运自来。题头是：与府庠生张君应奇共勉；落款是：余姚阳明子署庐陵知县事王守仁，正德庚午年暮春。
王阳明断案为什么要送一幅字结案呢？案子的原由是：儒行乡三十都的王珍状告学府秀才张应奇强占风水案。张应奇为了强占风水，偷偷把自家老人的坟埋到了王珍家的田地里。
王阳明问明了原告王珍，原来张应奇埋自己老人的地是王珍家祖田，张应奇也曾三番五次要买，王珍都不卖祖田。而张家认为那是一块风水宝地，竟然半夜偷着把老人埋进了王珍家的田里。
理由是：张应奇家是山地，王珍家是山麓地，去年一场山洪，山地发生了山体滑坡，山地的泥土滑到了王珍家的田里，张应奇认为泥土是自家的，就仗着秀才的身份，硬把自己老人埋到了王珍家的田里。王阳明问明了原由，就让王珍回去了。
第二日，王阳明正在审阅前一天接到的三百八十份状子。忽有客人来访。来访者正是张应奇。他瘦瘦小小的个子，一副刀削脸，两颊塌陷，尖下巴，尖鼻头，高鼻梁，圆眼睛，黑眼珠像玻璃鱼缸里受了惊吓的小鱼，不停地游动。王阳明马上明白了，此人眼神有些阴。
张应奇又是请安，又是谄媚，又是拍马屁，一双游鱼眼滴溜溜转着，展开一幅卷轴，边打开边介绍：老父母，这幅字是乡贤文丞相的诗句，是府衙任府尊的墨宝，新年拜年时，他赏赐给了学生。学生常拜赏把玩，这诗句满纸正气，这墨宝笔力醇厚。学生听说老父母喜欢诗文字画，不敢自专，特来孝敬老父母。
王阳明夸了一番字画。然后，婉言谢绝。
张应奇又从怀里掏出一个蓝布卷儿，谄笑道：老父母，这是一两碎银子，……孝敬老父母，是礼尚往来。
王阳明说：礼尚往来，那么本县收了你的银子，能给你什么礼物？你想要什么礼物？
张应奇眼睛里的小鱼欢快地游着，讨好道：老父母，学生只要四个字：驳回状子！就这么简单！老父母！
王阳明喊道：王祥，研磨！
张应奇眼睛里的小鱼游得更欢快了。王阳明让张应奇坐下，问道：张应奇，你是不是把自家的坟埋到了王珍家的地里？张应奇欢快地笑着说：
老父母，一笔写不出两个孔字，学生读圣贤书，不能说假话，要说学生埋坟的地方，泥土确实是从学生家山上冲下来的，学生把坟埋在自家的泥土里，竟然惹得被人诬告。如今这世道真是做人难呀！想给祖宗在自家的泥土里找个好坟地，尽尽孝心，都惹人告状，这还有天理吗？
王阳明思忖着，沉默了一会儿，说：张应奇，本县再问你，你家的坟地是不是因为山洪暴发，泥石流冲击，模糊了地界，一时分不清，埋过了界，埋到人家王珍的地界里去了？
张应奇的游鱼眼睛一时停止了转动，呆滞了一会儿，又转了几转，作揖道：老父母，学生一时眼拙，误判了地界。
2.风水学，在我国源远流长
风水学，在我国源远流长。早在晋朝郭璞的《葬经》，就系统地阐述了风水学五大理论。其五大理论亮点归纳为：一是乘“生气”论；二是“藏风得水”论；三是“形势”论；四是“四神砂”论；五是“土质标准”论。风水学五大理论，传于民间，唐朝达到鼎盛。
唐朝风水开山祖师杨公名筠松，是唐代窦州人，现在的广东茂名信宜市。信宜旧县城就是杨公的风水杰作。杨公曾任唐僖宗朝代的国师，官拜紫光禄大夫，掌灵台地理事，是唐朝著名的地理风水学家，阴阳家，因用阴阳术为人造福，救人于水火之中，被世人称谓：救贫先生。至今我国阴阳风水学依然盛传不衰，人们修房盖屋，丧葬嫁娶，甚至家庭摆设，都在一定程度上讲究风水。
陈忠实《白鹿原》乡绅族长白嘉轩为了一块风水宝地，不惜拿自家的天字号水田换取鹿子霖家的人字号薄田，换取宝地后，他把父亲的尸骸迁移到风水宝地。风水学在我国人民生活中的盛行和信仰程度可见一斑。也难怪那位张应奇秀才为了强占王珍家的风水宝地，不顾自己饱读圣贤书的秀才身份，说出那样一大堆满是强盗逻辑的荒唐理由，——洪水把自己家田里的土冲进了王珍家的田里，他家老人的坟地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占了王家的田。而那位写状子的人也是高手，其中写道：如果张家的泥土被冲到了赣江里，顺着赣江流到了鄱阳湖，是不是张应奇也要把鄱阳湖占为己有？
王阳明思想了一会儿，接着张应奇的话说：孝心真诚，百善孝为先，善心自然有善报。风水与富贵，是这样的关系。你们张家，既然出了你这位秀才，说明是祖上有德。俗话说，祖上积德，只管人生前四十年的福禄命运。张应奇，你今年春秋几何？
张应奇不再欢笑了，应道：回老父母的话，学生今年四十有三，已过不惑之年。
王阳明说道：四十，圣人可以不惑。我们普通人的迷惑还多着呢。
3.相由心生，自己就是自己的风水
俗话说：相由心生。张应奇刚到庐陵县衙拜访王阳明，心怀的是贪念，——强占王珍家的田地。他要想法让知县“驳回状子”，他小鱼游动一般的眼神是阴沉的，狡猾的，巴结的，逢迎的，贪念的，算计等神态。王阳明一眼就看穿了张应奇的内心的贪念。但他要做到让张应奇这个读书人心服口服，欢喜结案，必须用打消张应奇的贪念，让他心甘情愿地把老人的坟地迁出王家地界，还要向王家赔礼道歉，才能使此案的了解深得人心。
王阳明说：四十以后，要想命运好，只有靠自己积德了。富贵不是算计来的，不是刻薄别人就能得来的。王珍大字不识，但他说的一句话本县认为很有道理。他说，哪天你家的泥土冲到了赣江，顺着赣江，流到了鄱阳湖，那是不是鄱阳湖也要姓张呢？
说话间，王阳明已经写好了字：读书明理，积善行德；君子造命，好运自来。他搁下笔，说道：张应奇，记住，福人居福地，福地福人居。心好风水好，心善福报善。
张应奇一下子明白了知县的意思，突然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说：谢谢老父母苦口婆心！学生愿意做好人。
王阳明笑咪咪地说道：
张应奇，起来吧！想做好人就能做好人，否则，书就白读了！这是本县给好人写的字，上面有提款，你不能随便再送人了。银子，你拿回去。本县一开始就说过，读书人向着读书人，本县不想让你迷了路。礼尚往来，你是不是也该向着本县呢？
张应奇心里少了算计，少了贪念，眼神放着光明，眼里的阴冷变得柔和了，小鱼得到了温暖，也温柔欢快起来。鞠躬磕头，谢过知县，说道：学生回去，就把老人的坟地迁出王珍家田地，向王家赔礼道歉！
张应奇以孝敬父母为命，强占王家田地，说是孝敬老人，给老人找一块风水宝地入土为安。王阳明用自己的渊博学问，孔孟学说，把话题往他想要的结果上引，最终达到顺利结案，为庐陵树立一个秩序的标杆——不再有掠夺和贪念，强占和不公。
结语：
前些年听过一个这样的故事：林肯当美国总统的时候，有人向他举荐了一个政府教育官员，这个人的资历学识都不错。林肯便约见了这个人。当林肯见到他后，没有谈话就否决了。
举荐者十分奇怪，林肯为什么不与那人交谈，就下了结论？林肯说：一个人活到了四十岁，就应该对自己的脸负责。
推荐者不解，林肯又说：一个人的素养、品德、气质都会刻在脸上。
也有人说：一个人四十岁之前的脸，是爹妈给的；四十之后的脸，是自己给的。人生，固然会有这样那样的不如意，生活也会给出一些这样那样的难题。但一个人的修养、品德、气质等，一切后天可为的东西，都会反映在一个人的脸上。
梁实秋先生在《脸谱》中，有这样一段耐人寻味的话：不要以为脸和身体其他部分一样受之父母，自己负不得责。不，在相当范围内，自己可以负责的。大概人的脸生来都是和善的，因为从婴儿的脸看来，不必一定都是颜如渥丹，但大概都是天真无邪，令人看了喜欢的。
从王阳明这次审案的故事，是我们懂得这样一个道理：人生最好的风水，是修身养性，自己就是自己最好的风水。人生漫漫长路，爹娘给予我们的教养和庇佑，最多只是注定我们人生前四十年的命运，漫长的后半生，就要靠我们自己的修为来获得。
正如王阳明先生所说：祖上积德，只管人生前四十年的福禄命运。
【参考书：王程强*王阳明全集，河南文艺出版社】
2019/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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