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一味药后疗效大增,一味药上见功夫
余在临床中发现,有些疾病在应用某方治疗无效或疗效欠佳时,经加用某一味药后疗效大增甚至获愈。因此,医者在临床遣方用药时,应重视关键药物的配伍应用。今援引3则病案以证之。
陈某,男,60岁,退休教师,2001年10月28日就诊。
患者诉近来腰强痛不能俯仰,稍一转侧或步行百余米或坐久即感腰痛不适,如此已10余天。
因既往腰痛时即服余所开之“腰痛方”,少则3~5剂,多则7~10剂即可痛止。而本次腰痛发作后经服“腰痛方”已7剂诸证尚无改善。
询其本次腰痛与既往无异,唯背脊稍有恶寒之感,诊见舌淡苔薄白,脉沉细。
思考良久,遂在原方中仅加狗脊一味,药用生薏苡仁、白芍药各30g,柴胡、枳壳、羌活、川续断、川杜仲、生甘草各10g,威灵仙、苏木、狗脊各12g。
11月3日患者来电,喜诉虽仅加一药,但服2剂痛减,5剂后痛止。
按:余所开之“腰痛方”即房定亚研究员之“项背腰脊强痛方”加味。1999年1月25日患者初诊服此方获愈后,每次发作即自购3~5剂,服后腰痛即止。然本次服用此方竟然无效,其因何在?
考督脉循行于腰背正中,上行头面,诸阳经均来交会,有“阳脉之海”之称,有调节全身诸阳经气之功。
督脉络属两肾,而肾为人身阳气之根本,肾虚则督脉不和,以致经气壅塞则脊强反折,阳气失于转运则不得俯仰。今腰痛伴背脊恶寒者,肾虚致督脉阳气不足也。
狗脊性甘温,入肝肾,不仅能温补肾阳、强腰脊、祛风湿,且有引药直达病所(督脉)之功。在原方中加此一味而竟收全功,实出笔者之意料。
宋某,男,52岁,干部,2001年11月18日初诊。
患者因受凉而致自觉咽喉有异物堵塞其中,吞之不下,吐之不出,伴咽痒声嘶,干咳无痰或咯出少许粘痰方觉舒适。视其舌红有少许薄黄苔,诊其脉弦细而数。
此乃痰气瘀热凝结咽喉为患,仿朱曾柏老师之法,拟用冬桑叶、麦冬、枇杷叶各30g,桔红、太子参各20g,炙旋覆花、前胡、杏仁、紫菀、威灵仙各15g,川贝母、莱菔子、胖大海、甘草各10g。
2002年1月6日复诊,诉服前方后声嘶已愈,异物感消失,今因再度受凉而咽异物感又作,伴咽喉稍痛,咯白粘痰。诊见其舌边红苔薄黄,脉细数。守初诊方去胖大海,加牛蒡子10g。
1月19日三诊,诉服二诊方5剂后,异物感和疼痛大减,守方去牛蒡子。1月30日复诊,诉服三诊方尚不及二诊方效,仍觉咽痛和异物感。遂宗二诊方即加牛蒡子10g。近作随访,已无不适。
按:笔者既往患慢性咽炎,发则尤以咽中异物感为苦,曾多方治疗不愈。1982年在湖北中医学院学习时,适逢病发,有幸蒙朱曾柏教授诊治,3剂病减,5剂后异物感消失。
余将朱老师此方珍藏至今,并用来治疗梅核气,每获佳效。本例加威灵仙者以其善治炙脔之故。
二诊时因见患者咽喉疼痛,故加牛蒡子疏散风热,利咽止痛。
三诊时因患者咽痛大减故去之,而患者自觉疗效反不及二诊之方,末诊又加入牛蒡子,方致全功。
由此例病情之反复,可见牛蒡子一药在炙脔伴疼痛的治疗中,其功不可没。这也说明,辨病固然重要,而据症加入某些药物亦不可忽视。
方某,男,12岁,学生,2002年3月1日初诊。
患者父亲诉其子近一年来嗜睡,伴时时叹气,性情暴躁,有时无故发笑,饮食欠佳,口干而不多饮;自诉头不昏,唯倦怠嗜睡。
诊其舌边尖红苔薄白,脉弦细。证属肝郁脾虚,拟丹栀逍遥散加味,药用柴胡、当归、白芍、白术、茯苓、郁金、丹皮、栀子、石菖蒲各10g,龙胆草、薄荷、炙甘草各6g。
3月14日复诊,其父诉5剂后,患者嗜睡已明显减轻,饮食增加,但乏力无改善。守方加仙鹤草30g,5剂。10天后其父专程相告,患者服完二诊药后,嗜睡消失,精神正常。病告痊愈。
按:综观患者脉证,本例当属肝郁化火,脾虚不运,故用逍遥散加郁金疏肝解郁为主,加丹皮、栀子、龙胆草清泄肝火,加石菖蒲开窍。
二诊时患者嗜睡虽减,但仍乏力,乏力则思睡。有文献报道,闽北山区农民每遇劳力所伤,出现倦怠乏力,甚至嗜卧不起者,即以单方仙鹤草一把,服后便可霍然而起。
可见,本品有调补气血,治疗气虚乏力之功。盖嗜睡与乏力密不可分,即嗜睡者往往乏力,乏力者往往嗜睡。
故乏力不除,则嗜睡不解。仙鹤草调补气血以治乏力,则嗜睡随之得除,故收全功。
印会河教授初出茅庐时曾治一患者,其病咳喘,痰稀量多,苔白脉弦。认为是寒饮射肺,遂按其父经验处以小青龙加石膏汤。病者复诊时谓服药三剂后诸证依旧,并执意要其父诊治。
其父审脉辨证,认为理、法、方、药尽皆入扣,但何以不效?因相知有年,素知患者酷嗜“杯中物”,询及近日饮酒情况,谓病后已不能饮,饮即咳喘更甚。
遂认为其病水饮乃酒湿停聚所成,只在前方中加葛花三钱,患者服后咳喘尽退,参加农田劳动如前。
于此可见,处方中的药物,有时虽一味之差,但动关全局。这里加葛花一味解酒湿,即有治本之功。
《伤寒杂病论》配伍之严谨,素为后人所叹服。如附子、细辛配麻黄则解表,配大黄则通里,一味药的更换使治有表里之异。
麻黄、杏仁、甘草配桂枝则散寒,配石膏则清热,一味药的差异使治有寒热之分。人参、干姜、甘草配白术则理中焦,配附子则救下焦,一味药的改变则治有中下之别。此为因一味药的加入使配伍不同,而方名主治完全不同者。
还有一些中药具有消除或缓解患者某种自觉症状或体征的特殊功效,这种对症用药,亦颇为历代医家所重视。
如《伤寒论》小柴胡汤方后云:“若腹中痛者去黄芩,加芍药三两。若胁下痞硬,去大枣,加牡蛎四两”等,即是其例。凌一揆认为,广义的辨证论治包括祛除病因、调整病机、消除症状等内容。病因为本,症状为标,故“标本同治”时,对症用药更不可缺。
何裕民则更明确地指出“对症治疗、随症加减是中医治疗学的重要支柱”。何况症状急重时,消除症状以解患者痛苦是当务之急,所谓“急则治标”也。
病例1既往常用“腰痛方”有效,近用无效,经加用狗脊有效者,因狗脊不仅补肾阳,强腰脊,有消除病因的作用,且能引药直达病所。《本草求真》谓牛蒡子,既能降气下行,复能散风除热,因而咽间肿痛,无不借此表解里清。
病例2之反复,则充分说明牛蒡子治疗咽喉疼痛之功不可没。仙鹤草擅长益气以治脱力劳伤,故病例3用其以消除乏力,从而使嗜睡迅速得以消除。
以上说明,辨证、立法、选方固然重要,但处方时加一药减一药,常常关系到疗效的好坏,业医者不可不慎。印会河教授所说的“一味药上见功夫”,确为经验之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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