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坊 | 李西亭 ： 春芽
花洲文学
春 芽
文|李西亭
“李老憨家的春芽，考上大学了，而且还是985全国名牌呢。”这个消息，在原本平静的小山村，像长了翅膀一样，不胫而走，成了这些天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有人说：这是李老憨这么些年积德行善的报应；也有人说，这是李老憨祖坟冒青烟了，该是李老憨扬眉吐气、翻身的时间到了。
这些天就是因为李春芽考上了全国一所名牌大学，省、市、县各级媒体记者纷至沓来，争相报道。摄像机、话筒都一齐对准了老实憨厚，说话还有些结巴的李老憨，让他谈谈是如何培养教育孩子的。李老憨生长这么大，哪见过这样的阵势啊，只见他脸涨得像猪肝似的，说话更不流畅了，可以说是结结巴巴，语无伦次。众记者见此，也觉得再这样采访李老憨，确实为难了这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也心知肚明，再如此继续下去，也着实挖掘不出更有价值的东西。
这些天，由于外面来的人实在太多，这可是本村从来未曾有过的事情。而李老憨就是那种一棒槌打不出一个屁的“闷葫芦”。若说，让他出力干农活，没得说，他绝对是把好手，但要让他应付各种媒体这些人，实在是太为难了他啊。这么多的人，如果接待工作做得不好，就直接影响到村里的形象了。
村支部和村委会商议，由村支书曹书谦负责接待来访人员，村主任郭新明负责后勤保障。人家大老远的来做采访、报道，总不能到了吃饭的点了还让人家饿着肚子走吧。
这不，前脚刚送走这些新闻媒体的众记者，后脚就又迎来了川西县曲剧团。为了表示庆贺，川西县曲剧团特的赶过来，为这里的老百姓免费演出三天大戏。
接着，川西县委、政府也派大员来看望李老憨全家及众乡亲。随同一起来的还有川西县主抓教育的副县长、教体局局长和川西县一高的校长。
李老憨家住川西县青林镇李洼村。青林镇的书记、镇长见县委书记、县长都来了，而自己这个地方百姓的父母官岂能落后？也都早早地来了。把个昔日静悄悄、在河西省地图上根本找不到的小山村，一下子变成了川西县的明星村了。
说李春芽，还要从李老憨说起。
李老憨今年五十有八，不曾娶妻生子。李春芽是李老憨捡来的。说来话长。还是从十八年前那天早上说起。
李老憨原来跟村里一帮人在外打工，干的是建筑活。一次施工，没有留神，从脚手架上摔了下来。那可是从几层楼高的地方掉下来的啊。头破血流，整个一个血人。被工友及时送往医院。也算他的命大福大，头上缝了八针，一条腿粉碎性骨折，后经治疗，性命总算保住了，但一条腿从此落下了残疾，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
出院后，建筑的活是干不成了。老板还算仁义，除付清了住院期间的一切费用外，又多给他开了半年的工资，让他找个力所能及的活好好的生活。
常言道：年好过，月好过，日子难过。开开门，也算一家人，柴米油盐酱醋茶，哪样能少呢？既然一样都不能少，可哪样都要花钱的。
日子要过，用钱的地方又太多。所以，就必须要有进钱的门路。而如今的自己又是个残疾人，虽然说，如今国家的政策好，各种救济款也能维持基本的生存。
李老憨，说憨并不憨。犁、耙、撒、锄各种农活，样样拿得起放得下，是十里八乡干农活的一把好手。谁家建个锅灶，修个厨房，砌个猪圈的，只要说一声，没有不肯帮忙的；不管谁家有红白喜事，也都喜欢找他帮忙，人勤快，还有眼色，就是那种心灵手巧的人，也正是因为他的乐善好施，因此，他在村里的人缘也特好。
早些年，也曾有热心肠人给他张罗介绍对象，由于他心气高，有自己的择偶标准。在他的潜意识里：宁缺毋滥。结果是：不是他嫌弃人家，就是人家看不上他。就这样一来二去，错过了最佳的婚配年龄。再后来，跟村里一帮人一块出去打工，钱没有挣到几个，险些丢了性命，后来性命保住了，却从此落下了残疾。
李老憨属于那种心强命傲之人，如今自己虽然残疾，但不想让人设施、怜悯。人要活得有些尊严，不等不靠，不需要任何人的廉价同情与怜悯。
日子要过，出路在哪里？
几经深思，决定用老板给的几个月的工资，买了辆半新的摩托三轮，走街串巷，做起了破烂王，靠着决心与毅力，与命运抗争着。
日子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流淌着。他总是早出晚归，把每天收获的废物分门别类的堆放着，再利用下雨天不能外出的时间，再做进一步的归类。偌大一个院子，被他的这些“宝贝”堆得满满的。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不知不觉间，就过去了几个春夏秋冬。如今的李老憨，腰包开始渐渐鼓起来了，但他依然是昔日那个吃苦耐劳、乐善好施的人。
那是一个初春的早晨，李老憨像往常一样，天麻麻亮就起床了，就在他收拾好随身携带的东西，走到院外，准备发动摩托车时，忽然听到在他家院子外不远处的麦秸垛旁有小孩的啼哭声，他有些纳闷：谁家的孩子起得这么早，家长也不知道是在干什么，让孩子一个人在外面到处乱跑？待他寻着孩子的哭声找到孩子时，原来是一个只有几个月大的小孩，他四处叫喊：这是谁家的孩子？谁家的小孩走丢了？连喊了数声，也没有人应，他又四下的寻找，也没见到一个人影，而此时，孩子的哭声有些嘶哑，明显是可能有很长时间了。
他一个大男人，从来就没有侍弄过小孩，情急之下，他喊来了隔壁的王婶。
王婶六十有五的人了，不过身体硬朗，为人也特和善。乐善好施，是村里人对王婶的评价。王婶也是刚刚起床，听见李老憨在叫她，忙问：老憨呀，这大清早的什么事呀？老憨忙说：王婶啊，你老赶快过来看看，这是谁家的孩子啊，大清早的，放在这里，孩子哭得快不行了呀。
王婶闻听此言，三步并做两步，急忙走了过来，来到近前，弯下腰看这孩子，孩子可能是哭累了，也可能是饿坏了，声音也弱了许多。王婶见此，自言自语：作孽呀，这是谁竟如此心肠啊。后来又说：看来做家长的也有难言的苦衷吧，要不，任谁能下如此狠心？
这时，王婶对老憨说：孩子是饿了，现在也来不及去买奶粉，我先去给孩子做点鸡蛋面汤吧。
孩子在喂了面汤之后，渐渐睡着了。李老憨心想：找不到孩子的家长，自己一个大男人怎么侍弄这个小孩啊？以后可该怎么办呢？
人都是有同情心的。李老憨也是个极具同情心的人。平日里，没少接济村里一些孤寡老人和贫穷的乡里乡亲。自己虽然并不富裕，但谁家如果有个灾，有个难的，他从不吝啬，也正因为这，他被乡里乡亲的称为“大好人。”而他，从不曾因为自己的一些举手之劳而挂在嘴上，在他看来这是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今天他是真的遇到难题了：孩子没错，自己怎么忍心视而不见，袖手旁观呢？
他问王婶该怎么办？事到如今，王婶也无计可施了。王婶坦言：老憨呀，你问我该怎么办，实话对你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如今六十多岁的人了，今晚脱鞋还不知道明天早晨能不能再穿鞋的人了，我也没有办法啊，我是无能为力了呀。可你一个大男人，如今还没有成家，如果你现在再拖着这么一个孩子过日子，还有哪家姑娘愿意未过门就先当妈啊，你可要三思呀。
都说，现实是无情的，事实也确如此言。好则，李老憨平时的人品，乡里乡亲也都是有目共睹，没有人说什么不是，更没有人怀疑他的生活作风不检点，但对那些不明就里的人，你总不能见人就解释吧。
李老憨经过慎重的思考，心想：身正不怕影子斜，丛然以后有人怀疑我的为人，但我无愧于心，是非曲直，公道自在人心，大不了就这样孑然一人。于是，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今天歇业，从此就与这个孩子相依为命。
把孩子安置在王婶家，他去镇上买来了奶粉。
平日里他去收破烂，孩子就由王婶帮忙照看，只要他有空闲，他就把孩子接回家。孩子渴了、饿了，洗澡、换尿布，还有缝缝补补的这些活，也有原来的生疏、不习惯，变成了娴熟、自然。久而久之，就连孩子感冒、发烧、咳嗽，该用什么药，也都能熟记于心。
如果说，刚开始，他做出的决定，有些意气用事的话，那么，随着与孩子朝夕相处，他已经渐渐接受了孩子，与孩子已经有了很深的感情。以至于在他今后的日子里，父女俩相依为命。孩子成了他人生最大的快乐。
孩子还在呜呜丫丫时，第一个词就是：爸爸。虽然，还有些含糊不清，但父女的心灵却是想通的。李老憨还是能清楚的听到女儿在叫自己“爸爸”呢。此时的李老憨，心里那个幸福啊，比他赚了万儿八千的钱还要开心万千陪。仿佛自己凭空捡了个大元宝，那个开心、那个舒坦，比蜜还要甜好多陪。
孩子再大些，到了该上学的年龄了，他就把孩子送到县城去上学。由于自己经常外出走街串巷，考虑孩子不能按时吃饭，他就把孩子送到寄宿学校上学，每周一早上送到学校，周五下午再去接回。周六周日，自己歇业，陪孩子玩耍。
从幼儿园，到小学、初中，再到高中，他都是如此陪伴着一路走来。多少个酷暑严寒，多少个春夏秋冬，三轮车换了一辆又一辆。交警严查无证驾驶，他又去县民政局办理了残疾人登记证。
这期间，也有好心人为他说媒，给他介绍对象。他不是不想成个家，而是怕自己一旦成了家，孩子遭虐待，所以就婉言谢绝了人家的好意。就这样，一拖就过了五十多个春夏秋冬。他是既当爹来又做娘。在他的呵护下，小春芽茁壮成长着。
都说姑娘十八变，越变越好看。这话在小春芽身上又一次得到了验证。如今的春芽，已经出落成亭亭玉立，落落大方，知书达理的人儿了。
常言说：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从当初的只会啼哭，遭人遗弃的婴儿，到牙牙学语，再到唐诗宋词，哪一步不是李老憨的艰辛付出啊。这里面的艰辛，只有李老憨才能体会，外人只知道艰难，但体会不到艰难到何种程度。
春芽的身世，一直被善良的人们隐瞒着。不是不想告诉她，而是不敢告诉她，怕孩子一旦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世，经不起无情打击啊。尽管这些年，村里一些长舌妇，闲来无事，企图想弄些花边新闻，以滋生活的无聊，但都被善良的村民们及时严厉的制止住了。
那还是小春芽在读幼儿园的时候，每到周末，其他小朋友不是爸爸来接，就是妈妈来接，当然，有时候也有奶奶、爷爷来接的。唯独自己每次都是爸爸来接。每当这时，春芽就好奇的问爸爸：我妈妈怎么不来接我呀？妈妈去了哪里了，她是不是不要我了？
每当这时，李老憨只能编造谎言，说妈妈怎么能不要我们呢？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等你长大了，她就会来看望我们的。
同样的话题，问的次数多了，春芽也就不再问了。在小春芽的潜意识里，自己根本就没有妈妈，因为到现在自己都不记得妈妈是什么模样。在孩子的记忆力，妈妈这个词是很陌生的。
春芽到了该上小学的年龄了。李老憨托关系把孩子安排到川西县第一小学。川西县第一小学是一所办校有两百多年的老学校。文化底蕴丰厚，仅凭校园内保留下来的那几棵参天大树，也足以见证了这所学校历经的沧桑。
春芽，从小学到初中，学习一直都很努力，期期都是三好学生。初三那年，为了冲刺川西县一高，更加勤奋。除了平日里按老师的要求完成各种练习外，还额外给自己增加学习内容。虽说不上是头悬梁锥刺股，但踏实勤奋、博学多问，是每个知道她的人所公认的。
理化生加试，三科满分；体育加试，也名列前茅。那年中招考试，以总成绩五百四十五分，名列川西县全县第一。中招成绩揭晓，许多兄弟县高、还有市里、甚至省里一些知名学校，来做工作，并许以承诺，开出优厚的条件，劝说去他们那里读书。
春芽回家与李老憨商量，去还是不去？李老憨也拿不定主义，就又去找几个好朋友商议：去还是不去？按说，对方开出这么优惠的条件，如果春芽去了那里读书，除了省去了每月的生活费用，还额外能得到一份零用钱。但又想，对方为什么肯花如此的代价？天下是没有免费的午餐的。做人做事，要图个心里踏实，能不亏欠谁的，就尽力不去落谁的亏欠，如此，自己过得才能心安理得。
进入高中以后，春芽跟许许多多的同龄青年一样，不免有些追求时尚，思想上发生了一些变化，开始跟人比穿着，比消费。班级里有同学开始玩手机了，她也有些不能淡定了。她知道爸爸十分的宠她、溺爱她，只要她开口要，从来就没有不满足她的任何的要求。她是多么羡慕别人手里的手机啊，做梦都在想自己如果也能拥有一部手机该多好。但她又是个很乖巧、很懂事的孩子。爸爸为了供养自己，一个人含辛茹苦，舍不得吃，舍不得花，一天到晚，总是风里来雨里去，拼命赚钱，唯恐自己受半点委屈。
孩子大了，为了孩子在同学面前有些尊严，他这么些年搬了几次家，居住的条件是一次比一次更好些。
前不久，他拿出了这么些年的所有积蓄，买了一套三居室新房，经过简单装修，又添置了一些家具，父女俩喜气洋洋，在县城终于有了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了。
春芽心知肚明，这都是爸爸为了自己能在同学面前扬眉吐气，有尊严，有里子更有面子而日夜拼的结果啊。
春芽不傻，春芽的心思也很缜密。这些年来，从乡里乡亲的嘴里传出的风言风语的话中也猜到了一些：自己并不是李老憨亲生的，也就是说，自己与李老憨之间，并无半点血缘关系。李老憨当初是同情可怜自己，才出手相救。后来是怕自己受委屈、遭虐待，才坚持不娶。又为了能让自己在同学面前有些尊严和面子，而一而再再而三的搬家，改善居住条件。李老憨虽然没有生自己，但却养了自己。一个原本与自己毫无任何关系的人，却用了一生的心血，倾注在自己身上，如此的大恩大德，永生难报，没齿不相忘。自己一个弱女子，现在所能做的，就是认真学习，争取以后能考上一个好学校，如此，自己才能有心也有能力赡养自己这位伟大的父亲。
小春芽清楚的记得，那是自己在读高三时的一个周末，同学们有的回家了，有些离家远的，就在宿舍洗衣服，也有人在学校操场玩耍的。那会，她刚洗完衣服，从宿舍里走进班里，正准备看看上周的那次模拟试卷。同学告诉说：李春芽，外面有人找你。春芽闻言：开什么玩笑，高中快三年了，你什么时候见有人找过我？说话那人，是春芽的一个好姐妹，平日里，两个人很是要好，是那种无话不说的闺蜜。那姐妹见春芽不相信，也就一本正经的说：是真的，我没有骗你。说完，就把手机递了过去，上面显示一条短信：同学你好，我是李春芽同学的一个亲戚，麻烦你告诉李春芽一声，今天下午三点半，我在你们学校门外的朝辉超市等她，我有事需要与她当面谈。谢谢了，改天我请你们吃饭。
李春芽看完短信内容，确信无疑确实是有人找自己。但会是谁呢？于是，春芽问她的同学：你知道她是谁吗？你们认识？那同学说：我也不知道是谁.
现在是三点二十五，距离约定的时间只有五分钟。怎么办，去还是不去？去，自己不知道那人是谁，找自己有什么事；如若不去，人家既然说找自己有事，如此爽约，显得自己没有礼貌。
春芽思虑再三，决定还是见见来人，看他（她）到底有什么事，再相机而行。反正就在学校大门口，对方也不至于会怎么样。
她如约而至。走进朝辉超市，此时里面人不是很多，在靠近窗子的桌前坐着一个年龄仿佛在四十五六的阿姨，穿着时尚，也显得有些阔绰，见春芽进来，连忙起身，朝春芽招了招手，示意让春芽过来。春芽见那人是在向自己招手示意，想可能就是此人找自己了。于是说：“我叫李春芽，阿姨，是你找我吗？”那人慈祥和蔼的朝春芽微笑的点点头，道：“春芽，是我找你，请跟我到楼上说话。”于是，就从楼道来到二楼。春芽见此，也就只好跟了上去。
见春芽来到二楼，就赶忙把准备好的水果放到春芽的面前，让春芽吃水果，一边忙着给春芽倒水，一边又赶忙说坐下说话。春芽，有些纳闷：这人我不认识啊，怎么会对我如此热情？春芽有些不解的说：阿姨，你找我有什么是吗？有话就请你直说吧。
只见眼前这个有些时尚的女人，未曾开言，就泪流满面，有些哽咽的说：孩子，我找你找得好苦啊。起初，我去外地打工，后来回来以后，曾四处打听你的消息，因为当初走得匆忙，也没在你身上留什么标记，也不知道你还在不在人世，所以，这些年，我是以泪洗面，日夜思念却寻找不到你。
春芽冰雪聪明，见面前这人话说到此，心里也就明白了七八分了。说到：“我的母亲早死了，要不她怎么能狠心抛下我不管，一去就是十八年呢？我跟我老憨爸相依为命，是他养育了我，他是我今生今世唯一的至亲。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平静的生活了。当年你能狠心的抛弃我，你就当你的女儿早已经不在这人世了。”
说着，春芽就要朝外走，此时，面前这女人一把把春芽搂在怀里，声泪俱下的诉说着：都是妈妈的错，当年是妈妈一步走错，才步步错啊。
春芽的妈妈叫刘亚楠，她不是青林镇人，她是林政乡人。那年高中毕业，亚楠的父亲通过一个远房的表舅，把亚楠安置到林政乡做了名清洁工。这在当时，着实有些让人羡慕啊。
亚楠皮肤白净，人也长得水灵。说话声音柔柔的，非常动听。在林政乡政府大院，称得上是美人。
亚楠负责书记、乡长办公室的清洁，打扫卫生，清理内务是她的日常工作。
林政乡的书记叫秦小明，此人四十五六的人，留一个大背头，整日里头发一丝不乱，还时常打着摩丝。一次，借着酒劲，把亚楠叫进他的住室，开始说自己口渴，让亚楠给他倒水，就在亚楠端水递给他时，他接过水杯放在一边，就把亚楠一把拉进怀里，先是吻，后是啃，然后就在亚楠身上到处乱摸乱捏。亚楠开始也是奋力挣扎着，反抗着。可亚楠那是他的对手呀，几次反抗无效后，又加上机关大院，怕大喊大叫，若让外人知道，自己今后可怎么做人啊。秦小明见亚楠不再挣扎，就一把抱起，把她扔到床上。
秦小明在亚楠身上发泄完兽欲后，刚才还借着酒劲，天不怕地不怕的，现在似乎明白自己做了什么，有些后怕了。于是，就好言劝说道：我是真的喜欢你，在这里，我说话是算话的，我今后不会亏待你的。但这事，你得守口如瓶，如果你告发我，我完了，你也不会好过。
恩威并用，好一个厚颜无耻，道貌岸然的混蛋。
自那次以后，亚楠辞职了。不久，亚楠发现自己怀孕了。黄花闺女身怀孕，吐沫星子能淹死人啊。怎么办？怎么办？找秦小明，让他负责？如此，岂不是羊入虎口？
打胎，终止妊娠？可自己一个未曾出阁的女人，传扬出去岂不是羞杀了祖宗？自己死是小事，可年迈的双亲岂不是因为自己而活活的被自己气死？
亚楠东躲西藏，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真的是生不如死。她也曾动过去找秦小明的念头，那是在她十分艰难的时候，可转念又想：找到他又该如何，像他那样人面兽心的人，去博得他的同情与可怜？做人就该要有些骨气，宁肯去死，也坚决不再去找那人面禽兽。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生下小春芽后，亚楠又勉强给孩子喂了五个多月的奶，就决定抛下自己的骨肉去南方打工。这才有了故事开头那段话。
亚楠在哭诉着，说到凄凉处，春芽也眼泪汪汪的，不时抽出纸巾替亚楠擦着脸上的泪痕。常言道：母子连心啊。尽管这么些年，没有母亲任何的消息，但看她那声泪俱下的样子，不像在演戏。看来，当年自己遭无情的抛弃，也是情不得已，有她难言的苦衷。无论怎么说，她为养育自己也是付出了非常沉重的代价的。于是春芽说：“原谅我一时半会还改不了口，你得给我些时间，容我慢慢的想想，眼看快要大考了，这段时间，不容我分心，我得全力以赴，准备备考，一切等我考试完再说。”
亚楠闻听此言，破涕为笑，连说几个“好好好，这么些年我都等了，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又说：“你全力备考，如若需要什么，你尽管开口。我也是前不久，从一个熟人那里才打听到你们父女的情况的，这不，我刚刚盘下这个超市，目的就是离你近些，能时常看到你的身影，我就心满意足了。”
春芽看时间不早了，快到上课的时间了，于是就起身朝外走，亚楠说：“你稍等，我给你做碗面吃了再去吧。”春芽有心要走，又怕剥了亚楠的面子，怕她心里难受，毕竟母女俩才刚刚见面相认，于是就点点头，算是默许了。亚楠见此，就麻利的煮面，又加了两个鸡蛋。
春芽要去教室上课了，走时，亚楠从抽屉里拿出一部手机递给春芽，说：这是我前两天特为你买的，看看喜欢不？春芽推辞不要，亚楠说：“傻孩子，跟我还客气啥呀，拿着，也许对你学习还有帮助呢。”春芽见对方说的如此诚恳，就接过手机，说“谢谢。”临走时，亚楠说：缺什么，少什么，尽管开口，别不好意思，让我为当年的错，做些补偿吧。
从朝辉超市出来，已经接近上课时间了。春芽怕同学们看到手里的手机，就索性先去宿舍，把手机先藏起来，然后才走进教室。
下了晚自习，在去往宿舍的途中，闺蜜拉着春芽的手，小声问：“下午找你的那人是谁？”春芽见问，不想多说，就说：“一个远房的亲戚，”就搪塞过去了。
高考结束了，成绩揭晓。春芽以总成绩六百五十八分的成绩名列榜首。常言道“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时光荏苒，三年的高中学习时光，春芽都是因为心中有目标，加上脚踏实地的勤奋好学，一路走来，才有了今天的收获。
喝水不忘挖井人。十八年前的那个早春，如果不是热心肠人的及时施救，自己已经早不在这人间了。天大地大，没有抚养的恩情大；河深海深，比不上抚养的恩情深。树高千丈，不忘根。无论自己以后走到哪里，都要常回家看看，看看这里的父老乡亲，看看这片曾让自己魂牵梦绕、儿时玩耍嬉戏的地方，看看这个曾为了自己而终生不娶，养育自己十八年，与自己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李老憨这位伟大的父亲。
离别的日子在即，春芽在想：自己就要走了，自己走后，老憨爸该怎么办？
自那次与母亲相认以后，亚楠确实遵守承诺，没有再找春芽，不是不想，是怕分了春芽的心思，好让她全心思的投入备考。
考试结束后，母女俩曾见过几次，也曾有过更进一步的交流。亚楠告诉春芽，自跟秦小明做下那荒唐事以后，就发誓今生不嫁，想用余生忏悔自己曾犯下的罪过。所以，这么些年，都是一个人在外打拼。如今手里也积蓄有几个钱了，就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回来碰碰运气，看能否寻找到当年遭自己遗弃的亲骨肉。
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还真的让自己如愿以偿了。感谢上苍，感谢命运让自己失散多年的亲骨肉团圆。
自那次与亚楠进一步的交流之后，春芽就懵懂中产生了一个念头：如今一个未娶，一个未嫁，如果能撮合这两个人组成一个家庭，岂不美满？这个念头开始也只是一个火石电花，再后来就变得越来越清晰、坚定。春芽私下里也问过李老憨，今后有什么打算？李老憨呵呵一笑：“能有什么打算，走一步算一步，那黑那驻店，那饿那吃饭。只是你走了，我还一时半会不习惯。不过你以后是做大事的人，不用牵挂我。”春芽顺着说：“不如你趁现在找个伴吧。”李老憨哈哈一笑：“傻闺女，你爸我是个残疾，又这么大岁数了，我是早就死了这个心思了。”春芽狡黠的一笑，说：“如果现在有人愿意呢，你娶还是不娶？”李老憨又是一笑：“怎么，我姑娘该不是给我说媒吧？”春芽哈哈一笑：“就是就是。”
春芽又到亚楠这里，经过这些天的接触，春芽有些喜欢亚楠了，当然，亚楠也是十分喜欢春芽的。如今，春芽已经改口叫妈了。这天，春芽见到母亲，亲亲热热叫了声脆声声的妈妈，把个亚楠乐得啊，心里像吃了蜜一样，从内到外，那叫个甜啊。春芽对亚楠说：“妈妈，再过几天我就要走了，不如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吃个饭，乐呵乐呵？”“好啊，到时候再把你爸请来，咱们一家人乐呵乐呵。”这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啊。春芽爽快的说：“那就一言为定。择日子不如撞日子，那就今天吧，我这就给我爸打电话。说吧，地点选哪里？”
吃饭的地点选在花好月圆酒店。订好房间，时间不长，三个人就相继到来。寒暄过后，春芽又做了郑重的介绍，李老憨、刘亚楠再次握手。这中间，亚楠毕竟是走南闯北的人，见过世面。而李老憨开始还有些扭捏，放不开，后来见亚楠落落大方，也就渐渐放开些。酒席上，亚楠十分动情的对李老憨说：“大哥，感谢你，感谢这么些年来你对春芽的养育之恩，如果不是当初你的出手相救，就不会有我们母女们今日的相聚，你的大恩大德，只能等来世再报了。”春芽吃吃一笑：“为何要等来世，现在就可以报答呀。”亚楠问：“现在怎么报答？”春芽又是噗嗤一笑：“这有何难，以身相许不就报答了吗？”开始亚楠跟李老憨还没有意识到，等两个人回过神来，亚楠笑着佯装要打的样子，啐骂到：“死丫头，拿你妈开心呀？”说着话，脸就红到了耳根，又抬头看向李老憨，说：“不知道你爸人家是咋想的呢？”李老憨到了此时，方才明白春芽前几天对自己说的那番话，也真的是挺难为了孩子。孩子是怕她走了以后，自己孤单啊。李老憨想到这里，就对亚楠说：“哥是个粗人，如今又是个残疾人，也没什么能耐，就怕委屈你了啊。”亚楠也动情的说：“老哥哥是个好人，十八年前你能出手相救，你就是我们母女的恩人，能跟你在一起，也是我们母女的造化。从今以后，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自此以后，我们就相扶相帮，相濡以沫，走完我们的后半生吧。”
这是宿命？还是冥冥之中上苍的有意安排？也许，真的是应了那句话：有情人终成眷属。原本素不相识的两家人，由于春芽的说合，现在成了相亲相爱的一家人了。
春芽要走了。这天，春芽，在众乡亲的丛拥下上了车，车子徐徐启动了。司机师傅轻轻按按喇叭，众乡亲朝车上的人挥了挥手，春芽也向众乡亲挥了挥手，哽咽着嗓子：回去吧，大爷、大奶、叔叔、婶婶们，回去吧，我那最亲最亲的人：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在春芽耳边萦绕许久许久，半天也不肯散开去。
图|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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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李西亭，一个教书匠，退休前一直工作在教学第一线。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平时喜欢静思，还喜欢登山，是个孤独的人，也喜欢看书，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