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茹:除夕·除疫
作者:老茹
抗日用枪炮,抗疫靠“氢弹”(清淡)。我的“抗疫战争”是从飞机上开始的。下了飞机宅年,清清淡淡的宅年。挺好,清淡好清谈。天上就开始清谈,自己跟自己清谈,算不上清谈算扯淡,扯淡也挺好,多少会有点清心药效。我的除夕是在飞机上开始的。除夕就是除兽,转圈圈的除夕转回到画圈圈的起笔:除害。多数人在全世界都盯着的“抗疫战争”中能做的事,是清淡下来,清谈起来。我的“抗战清淡”或“抗战清谈”是从飞机上的开始的。
海南的傍晚起飞。海南飞海南,南海的海南,青海的海南。“假”海南在青海湖之南。“海南飞海南”失真三分之一,飞机落二百公里外的西宁。然后是西宁飞西域(又三分之一)。
真“假”两个海南同属天下,天是一个,地不一样。一个天两张脸,一湿润一个干。到了天上的天上,就一样了,不雨也不雪,一样日月一样星星,一样的一样。
其实,地也是一样的一样,武汉咳嗽,全国颤抖。圆咕隆咚的花冠毒鬼四面出击,低低的海南,高高的西藏,都有毒鬼出没(姑且从古人鬼说)。闹非典时海南没事,岛人骄傲,这次也戴上了花冠。离岛时,岛上还没响枪,海上风平浪静,茶店笑语喧哗,岛人散漫一片。但机场有了抗战的气氛,人人自危,个个自卫,面穿脸衣,“裸眼”警觉。飞机逃跑似的飞离满是“无脸人”的机场。
天上看着天上的天上的太阳,突然想到,飞机和太阳往一个方向跑,要是能赶上太阳就太有意思很阳光了,只有白天没有黑夜,一轮永远不落的太阳。多少能赶上点,到了六点半“真”海南天黑的时候,窗外还是大白天。快到八点的时候,飞机飘浮着的天才黑了。赚了一个多小时的白天,坐着不动赚的,不知价值几何。
飞机赶不上太阳,地球才是真飞机,自己翻跟头转小圈圈飞,绕太阳转大圈圈飞,同时飞两种飞,两不耽误,“公私兼顾”。人随着地球转着小圈圈飞大圈圈。“坐地日行八万里”是写实,科学家说,赤道以每秒464米的速度飞转,一天下来将近四万公里。地球公转速度是嘀嗒一声就在30公里以外了。地上人全都是免费旅游的乘客,想交钱都没地方交。
天上有三个天,天上的天,地上的天,飞机的天。海上和晚上,上下两片蓝天,上下两群星星(很多时候看不见天星,下凡了)。
快到青唐城或西平郡也就是今天的西宁的时候,两个天上的两群星星只剩哈(下)面的一群。一大群地星亮格晶晶地滑,稳稳的慢慢的,“满‘地’星星一颗颗明”。有一闪一闪的,霓虹灯?不是,舞动几下就没了,花炮!是花炮!这才猛地想起今天是:年三十!这会儿是:除夕夜!有点激动。素来不那么看重春节的我,居然会小激动。俯瞰群星闪烁的夜地,炮火阵阵,炮光闪闪。青海人民在放炮!西宁人民在放炮!地哈的人民哈哈放炮!
怎么会忘了呢?从没这样飞过的我还想,年三十的飞行一定特别,漂亮的空姐一定更漂亮,优雅的空姐一定更优雅,温柔的空姐一定更温柔。也一定会向全体“飞客”拜年,也一定会有些优待。还有一个“一定”是人少。到了机场,一样一样的,上了飞机,一样一样的,哪有什么“六个更”。
一样的一样。
机场满满的,吵吵的;机上满满的,挤挤的。没有一点点过节的气氛,没有一丝丝过年的味道。为了讨个清静年三十飞,没想到清静已是奢侈品。想想也是,世上本无年,天地本无心,人们自加之。人把时间当箱子,装进很多东西,时间和时间就不一样了。时间还是那个时间。
又一下子想到,自己还忘了地上的敌情。圆咕隆咚的花冠毒鬼是看不见的子弹,不知下一次哪里响枪,不知下一个击中的是谁。据说,它们是替“野”行道,应了恩格斯关于大自然报复人类的名言。
飞机一上天,就没那么忐忑了。其实,还是上下多两个心眼好。
我在天上听到了地上的鞭炮声。以为是幻听,问身边人,回答是就像下雨的声音。不是幻听!耳朵贴机窗上,噼里啪啦的,想了想,应该是空气和机机的摩擦声。坐过不知多少次飞机,怎么第一次听到呢?不明白。
飞机为青海人民配音,空气为喜庆鞭炮拟音。效果逼真,天衣无缝,尽管是“配音”,还是低头看到了响声。
下了飞机就没年可过了。天地冻成冰库的边城静悄悄,没有了以往响一晚上的炮仗声。随后,一天比一天深切又深刻的感受了宅年,宅在城市山脉中的山洞里过年。
临行前,看海边的街上都是“有脸人”,但还是备了口罩,心想,海南天洁地净,我们兴许是少数“无脸人”。错了,机场几乎人人给脸穿上了衣服。古人把套在头上的东西叫头衣,今人的口罩也属头衣吧,要不就是脸衣。布贴脸上去,原本的裸脸只剩裸眼和裸额。早有外国学者把人称为裸猿,身上大部分地方脱毛,就把布围身上,以裸为耻,但人还都裸着脸。
从满街裸脸的市区到人潮汹涌的机场,是一场人脸的“进化”。如果这样的疫情爆发几次,就会是不要脸的进化,脸的装饰的进化,就像人类脱毛和穿衣的进化。
飞机,降落时已是时间从头再来的一点了。在天上过了个高速除夕夜,也是凶险在地的除夕夜。
老祖宗怕夕。夕是四角四脚怪兽,冬天大雪压地没吃的,就闯进村子,祖先就扶着老的牵着小的躲竹林里,竹在火里的噼啪声能吓走夕。除夕就开始了。老祖宗还说,除夕是驱逐疫疬之鬼。古代的夕兽变身今天的花冠毒鬼,今天的疫疬之鬼是花冠毒鬼。古时除夕是除恶日,今夕除夕是除疫时。人有核武器,但对付不了圆咕隆咚的花冠毒鬼。“氢弹”有效:坚壁清野,断其子绝其孙,以静制动,兵不血刃,不战而胜。于是乎,宅年。
要是再来这么几次,除夕会不会改名除疫?不会的,想想而已。今人早已不是抱朴而生的人类了。
有科普文章说,早在上世纪初就发现了冠状病毒,在会飞的老鼠身上。那病毒也想活,也想让它们“冠状族”兴旺发达,会飞的哺乳动物是最优选择,于是,蝙蝠中毒,但毒而不死,如果死了,病毒也活不好。大自然真的很神奇!人怎么会死呢?人的“免疫战士”没见过新来的家伙,不知轻重,用力过猛,自己把自己给搞死了。病毒是想和人共存共荣,但沟通不畅。要是吃蝙蝠的“勇士”知道这段历史,大概就不敢了,但可以推断,他们对历史不感兴趣,只知今天的晚餐,结局很可能是最后的晚餐。
“吃史”没有选择蝙蝠为食物,或祖先试吃,然后放弃。鲁迅曾说,“螃蟹有人吃,蜘蛛也一定有人吃过。不过不好吃,所以后人便不吃了。”不光是不好吃的问题吧?很可能与疾病和瘟疫有关,有过惨痛教训。在这一点上,穆斯林的食物禁忌可取。
谈古论今真的有用!谈天说地真的有用!无用之用,一时半会用不上,用上了就是大用。即便是一百年用不上,对附着在你身体里看不见摸不着的精神发生作用,那是更大的用。
宅年好,正合我意!“洞”里过年清淡,清静,清谈,跟家人清谈,跟自己清谈,谈笑间“鬼”飞“毒”灭。说说天,说说地,说了星星说日月,读读书,写写文,写不好还写不坏?!宅年里,字字真句句实的陕北民歌还是让我听不够,一次次让我感受人之为人的“情感意义”,人之为人的“情感价值”。
宅年必能入史。只是不知下一个除夕牵出的大节能不能除去一些“大”,比如大吃大喝,不过“大吃节”。要么撒欢,要么撒野,要么扯淡。东拉拉,西扯扯,拉拉天,扯扯地,遵照姓康名德的哲人的指示,抬头望星空。
看天看多了,懂得食物经历史选择的道理,花冠毒鬼就无机可乘了,只好躺在会飞的老鼠身子里睡大觉。人眼吃饱了,人脑就不饿了;人脑吃饱了,精神就不饿了;精神吃饱了,人就成精成神了。成了精,成了神,就比会飞的老鼠飞得高,飞得远。飞到火星上是早晚的事。特制的飞机已经飞上去了,机器人已经在火星上班了。
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