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物最相思(第60章)
第60章 长安联诗 洛阳探病
眼见天色一点一点暗了下来,宾客也悉数到来。
如果说裴耀卿的到来让王维以为只是巧合,那么,当张九龄带着著作局同僚郑倩之、独孤策、裴黜等人陆续到来时,王维渐渐明白,这场宴会的嘉宾,显然是玉真公主精心为他安排的。
张九龄年长裴耀卿八岁,裴耀卿担任长安令时,张九龄在朝中任职,两人早就相熟,且都是志趣高洁、刚正不阿之人,彼此惺惺相惜,为士林所称道。
“张大人,裴某远离长安数年,每念及旧时同好,便会想起大人厚谊。”看到张九龄,裴耀卿忙快步迎了上来,拱手抱拳道。
“多谢焕之挂念。这几年来,你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当地百姓多有称颂,九龄甚是敬佩。”说着,看了一眼一旁的王维,“摩诘曾在你手下历练,果然是强将手下无弱兵。”
听张九龄提到自己,王维忙向张九龄和裴耀卿躬身行礼道:“多谢两位大人知遇之恩,下官定当竭尽所能,不辱使命,不负厚望。”
“张大人,裴大人,请上座。”看张九龄和裴耀卿都对王维赏识有加,玉真公主心中甚喜,和颜悦色道。
张九龄忙向玉真公主躬身行礼道:“启禀公主,今日集贤院来了一位诗友,微臣冒昧带他同来,不知能否拜见公主?”“张大人客气了,还不快快有请?”
“多谢公主。”张九龄向公主行了一礼,转身对王维道,“摩诘,这位诗友正在门外候着,你去领他进来吧。”
“好,下官这就便去。”王维知道张九龄素来爱才,他愿意带来玉真观的诗友,定有非凡之才。
王维几步走到屋外,只见一个修长的身影正负手而立,细细端详着道观壁上的名家书帖。微风吹动他淡青色的头巾和袍角,他却不为所动,眼里似乎只有这满壁的好字。“不知这位兄台如何称呼?”王维在他身后抱拳笑道。
听到王维的招呼声,那人转过身来,笑着拱了拱手:“在下襄阳孟浩,字浩然,不知大人如何称呼?”
“原来您就是孟兄?孟兄的《春晓》,在下很是喜欢。”听到孟浩然的名字,王维不由眼前一亮,朗声吟道,“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哈哈,孟某不才,这首《春晓》是孟某两年前隐居鹿门山时写的,让人见笑了。请问您是?”
“在下王维,字摩诘,河东蒲州人士。”
“山西王摩诘?《鸟鸣涧》!”孟浩然双手击掌,脱口而出道,“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孟某早就听说王君大名,只是无缘一见,不想今日竟遇上了,幸会,幸会!”
“孟兄谬赞了。小弟听张大人多次提起孟兄的山水诗,格调清新,别有天地,小弟很是仰慕。不知孟兄住在哪里?小弟改日专程登门拜访。”
“罢罢罢,说来惭愧,孟某虚度光阴四十载,至今仍一事无成。此次是为明年春闱而来,眼下暂住在长兴坊的鹿鸣客栈。”
“孟兄切莫灰心,说不定际遇就在眼前。明年春闱,孟兄定能蟾宫折桂。对了,公主有请,孟兄请随我来。”说着,王维比了一个“请”的手势,引孟浩然向里走去。
王维引孟浩然走进来时,一眼看见莲儿坐在玉真公主旁边的软塌上,仰着小脑袋,在听玉真公主说话,脸上是灿烂的笑容。一旁的仙芝则是坐姿端方,目不斜视,身上已有少年将军的模样。
王维会心一笑,从莲儿身上移开目光,不经意间却对上了玉真公主朝他看过来的目光。虽然隔着那么远的距离,隔着那么多的宾客,但他依然能感受到她目光中的关切。
四目相对,两人都有些突然。他忙低下头去,她则抿嘴一笑,不着痕迹地挪开视线,和莲儿继续谈笑宴宴。王维定了定神,引着孟浩然快步走到张九龄面前:“张大人,孟兄来了。”
张九龄颔首微笑道:“摩诘,浩然,你俩都擅写山水田园诗,诗风相近,意境相通,老夫早就想介绍你俩认识了。”“多谢张大人,我和孟兄一见如故,往后还要多向孟兄讨教才是。”
“贤弟过谦了,孟某早就听闻贤弟大名,今日终于见到真人,幸甚,幸甚。”
“张大人慧眼识英雄,桃李满天下,裴某钦佩之至。”看他们三人聊得正欢,裴耀卿也走了过来,捻须笑道,“说到写诗,裴某以为,张大人的五言古诗,堪称诗坛清流,可以独步天下。”
“哪里哪里,焕之过誉了,九龄已过知天命之年,怕是江河日下了。倒是摩诘、浩然之辈,后生可畏,必成大器。”不知不觉间,月上树梢,中秋晚宴即将开始,众人按道童指引一一入席。
待众人都落座后,玉真公主的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悠然神往道:“古往今来,咏月的佳句不计其数,不过,我最喜欢的一句,却是张九龄大人的'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今日有幸请张大人和诸位拨冗前来,一则赏月吟诗,二则也是给我的义子义女接风洗尘。来,仙芝,莲儿,你俩向在座诸位长辈行个礼吧。”
玉真公主话音刚落,仙芝便双手一撑,起身离席,并稳稳地拉了莲儿一把。玉真公主点了点头:“仙芝果然是个好阿兄,很会看顾妹妹。”仙芝牵了莲儿的手,一起向在座众人行了礼,大家无不点头赞叹。
随后,悠扬的乐声响起,早已等候在门外的小道童们鱼贯而入,将玩月羹等瓜果点心一一摆放在各人面前的食案上。
大唐风俗,中秋节必吃玩月羹。玩月羹用文火将莲子、桂圆、红枣等炖熟,出锅前调入藕粉,呈晶莹透明状。
玉真公主笑道:“今日喝玩月羹,最是应景,也是讨个平安吉利,大家请慢用。”
大家纷纷谢过,低头喝起了玩月羹,只有王维却看着玩月羹发怔。
他蓦然想起,他和璎珞成亲后的第一个中秋节,璎珞做玩月羹给他吃。不料,出锅前调藕粉时,没有掌握火候,玩月羹倒是成了玩月汤,他打趣她说“咱家璎珞好能耐,竟然会做出新花样”,璎珞恼他打趣她……
如今,玩月羹就在眼前,但璎珞却已离开他一年多了。他摇了摇头,缓缓端起莲瓣纹银碗,食不知味地喝起了玩月羹。
王维的发怔旁人不会留意,却逃不过玉真公主的眼睛。待大家都喝了玩月羹,玉真公主笑着提议道:“如此好月,怎可无诗?今日大家即兴联诗如何?”
八年前,王维在骊山别馆的即兴题诗,一直印在她的脑海里。特别是那句“洞中开日月,窗里发云霞”,多少次她倚在窗前时,都会痴痴地想,如果有朝一日,他在庭中养鹤,她在窗前梳妆,彼此相视一笑,该有多好……
在座诸人自然纷纷说好,玉真公主看了一眼张九龄,提议道:“张大人,今日您最德高望重,少不得要请您先出句了。”
“多谢公主抬爱,老夫恭敬不如从命,权当抛砖引玉吧。”张九龄起身离席,望月吟道:“清迥江城月,流光万里同。”张九龄此联一出,满座纷纷交相称赞,直夸此联意境高远。接着,裴耀卿、郑倩之、独孤策、裴黜、李龟年等人也纷纷联了下去。
轮到王维时,他看着月光透过树叶洒落在庭院中的影子,心头一亮,朗声吟道:“圆光含万象,碎影入闲流。”
此联一出,孟浩然第一个拍掌叫好道:“好一个'碎影入闲流’!我也得了一句,正好可以配它。”说着,不待旁人反应过来,便即刻吟了下去:“微云淡河汉,疏雨低梧桐。”
王维不由点头赞道:“一个'淡’字,一个'低’字,恰是画龙点睛,让人回味无穷。”
“摩诘,浩然,你俩如此投缘,当举杯对酌,痛饮一杯才好。”张九龄哈哈笑道。“正是,喝了美酒,大家愈发锦心绣口、出口成章了,咱们都来一杯如何?”玉真公主接过张九龄的话,举起酒杯,笑意盈盈道。
一时间,满座宾客纷纷举杯畅饮。在推杯换盏、觥筹交错间,玉真公主意味深长地看了王维一眼。无论在多么喧哗的人群中,她总能一眼看到他。因为,他身上有种与生俱来的光芒。
什么是“一眼万年”?或许,只有遇见那个值得守候万年的人时,才会有这样的感觉。
十年前,当她第一次看到他时,就有了这样的感觉。十年后,经过一番兜兜转转,她依然有这样的感觉。
今晚,是她第一次和他共赏中秋圆月。虽然他心里还放不下亡妻,但她并不灰心,因为他的亡妻已经不在人间,而她还有长长的一生。
她会用足够的时间去等他,等他忘记过去,等他爱上自己,等他愿意携起她的手,和她共度余生……
玉真公主对王维的在意,其他人或许不会留意,但裴耀卿却看得明白。早在济州看到王维家中那把镶玉琵琶时,他就知道其中定有深意。看了今日的场面后,他愈发感慨,果然是“公主有情,奈何郎君无意”……
中秋节就这样不着痕迹地过去了。除了霍国公主和裴耀卿,谁也没看出玉真公主和王维之间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心事。
倒是莲儿,从玉真观回来后,提起过义母几回。有一次,王维教莲儿临摹欧阳询的《九成宫醴泉铭》,莲儿写着写着,忽然抬头对王维说:“阿爷,义母也喜欢《九成宫醴泉铭》,也在日日临帖呢。”
“哦?莲儿怎么知道呢?”王维心头一怔,不动声色道。
“中秋节那天,义母问我有没有开始习字,我说阿爷在教我临《九成宫醴泉铭》。义母点头说好,说她也喜欢欧阳询,还说她有个哥哥也喜欢欧阳询……”
不得不承认,这世上的女子中,在他生命里留下记忆最多的,除了璎珞,恐怕就是玉真公主了。
“阿爷,你怎么了?”看到王维默然不语,莲儿眨了眨眼睛,不解道。
“哦,阿爷在想,欧阳询是初唐四大家之一,他的楷书于平正中见险绝,百看不厌,所以很多人喜欢临他的帖子吧。”王维低头摸了摸莲儿的脑袋,温和地笑道。
“阿爷,义母说她收藏了欧阳询的很多真迹,让我得空了就去玉真观临帖。阿爷,咱们几时再去玉真观呀?”莲儿一脸期待道。
“莲儿,义母虽然邀你常去,但她毕竟是大唐公主,咱们不可经常去打扰她。”
“哦,莲儿明白了。”莲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继续一笔一划地临起帖来。
王维有意和玉真公主保持距离,玉真公主却想着,集贤院校书郎这个差事到底有些委屈了他,还需替他另谋差事才好,但紧接着发生的一件事,却让玉真公主感到了官场的险恶,便又觉得对王维来说,集贤院或许是更安全的所在。
事情要从信安王李祎说起。李祎的祖父是吴王李恪,李恪是李世民和隋炀帝女儿杨妃所生,英武果敢,很受李世民宠爱。但造化弄人,太子李承乾和魏王李泰相争,得利的并非引人注目的李恪,而是寡言少语的李治。李世民去世后,李治即位,是为唐高宗。
在随后发生的房遗爱谋反案中,李恪被莫名其妙地牵连进来,和房遗爱、高阳公主等人全部被杀,李恪的四个儿子李仁、李玮、李琨、李璄全都流放岭南,且在岭南一住就是三十多年。
后来,武则天对李唐宗室大开杀戒,因为李恪诸子都在岭南,有幸躲过一劫。
李祎是李琨之子,勤勉好学,被李隆基封为信安郡王,官拜左金吾卫大将军,屡立战功。
尤其是729年赢得石堡城大捷,对屡犯大唐的吐蕃给予沉重一击后,李隆基更是大喜,将李祎擢升为朔方节度使。
李祎的擢升,引起了一个人的不安,那就是黄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宇文融。
727年,宇文融因和中书令张说彼此攻讦,李隆基各打五十大板,令张说致仕,宇文融出任魏州刺史。728年,李隆基又将宇文融召回长安,担任鸿胪卿兼户部侍郎。729年六月,宇文融拜黄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相当于宰相。宇文融一直提防兵部尚书、河西节度使萧嵩,觉得他是自己成为宰相的最大对手。
宇文融担心以李祎的军功以及他和萧嵩之间的交情,显然有利于萧嵩,从而对自己不利。萧嵩是圣上的亲家,他一时拿萧嵩没有办法,便想到了从李祎入手。圣上不是最忌讳兄弟权势过大么?那就安排殿中侍御史弹劾李祎,一定一告一个准。
但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宇文融的这一算盘,还是被远在灵州(今宁夏灵武)的李祎知道了。李祎赶紧给玉真公主修书一封,将宇文融对他的敌意和可能会让人弹劾他的事说了一个大概,请玉真公主提前告诉圣上,还他一个清白。
玉真公主看了李祎的来信,虽然有些半信半疑,但她向来敬重李祎为人,且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便赶紧进宫告诉了李隆基,李隆基也是将信将疑,便冷眼旁观宇文融的一举一动。
转眼到了九月中旬,果然有个名叫李寅的殿中侍御史上书,弹劾信安郡王李祎拥兵自重,恐有尾大不掉之势。李隆基不由勃然大怒,当即将宇文融贬为汝州刺史。此时,距离宇文融担任黄门侍郎不足一百天。
宇文融这几年的上上下下,玉真公主全然看在眼里,不觉叹了口气。人心险恶,宦海浮沉,从巅峰到谷底,也不过一念之间。与其让王维去权力的刀刃上冒险,还不如让他在集贤院安安心心做学问来得安全。
这样想着,她原本为王维操的心,倒是放下了大半。
进入十月,天气一天天冷了起来。这日,李龟年来看望王维,闲聊中,李龟年无意中提到:“听说玉真公主和霍国公主都去东都洛阳了,只怕一时半会不会回来,玉真观的聚会要停一段时日了。”
看到王维一脸茫然,李龟年笑道:“怎么?玉真公主是莲儿的义母,你不会不曾听说吧?”
“说来惭愧,我深居简出,倒是不曾听说,不知两位公主去洛阳可有什么要紧事?”
“玉真公主有个同胞姊姊金仙公主,好像比她年长三岁,也比她早几年出家为道士,如今在洛阳开元观。听说金仙公主身体一向不好,最近更是一病不起。玉真公主挂念姊姊,便和霍国公主一同前往洛阳探望,估计要在洛阳住上一些时日了。”
王维不由叹了口气,看来,无论是出家为道的金仙公主、玉真公主,还是丧夫后不再改嫁的霍国公主,其中的滋味,恐怕也是“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吧?
李龟年走后,望着空荡荡的屋子,王维忽然很想找个人说说话。一抬脚,便不知不觉来到了鹿鸣客栈。自中秋那日和孟浩然相识后,王维常来找他,彼此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王维的到来让孟浩然很是高兴,朗声笑道:“摩诘,你来得正好,我刚收到一好友来信,明年春天也要来长安一游。我这位好友和你同岁,也是世间少有的奇才,我正想着要引荐你俩认识呢!”
“好啊,敢问孟兄这位朋友如何称呼?”
“他姓李名白,字太白,蜀中人士,为人豪迈,行侠仗义,酒量更是了得。”孟浩然请王维坐在靠窗的软榻上,随手拨了拨榻旁的火盆,炉火顿时更旺,屋子里愈发暖和。
“原来孟兄认识蜀中李太白?小弟多次听人说起太白其人,久仰大名。”听孟浩然提起李白,王维不由点头笑道,那次在房琯府上,郾城县尉杜闲也曾提起李白。看来,李白虽偏居蜀中,诗名却已广传天下。
“说起来,我和太白的相识,倒是因为修道。”孟浩然就着火盆搓了搓手,饶有兴致地说了下去,“两年前,我在鹿门山一带修道,离江夏(今湖北武汉)不远。太白刚从扬州游历回来,路过江夏,便辗转来看我,还特地将他写给陈州刺史李邕的《上李邕》拿给我看。我只看了第一句,便认定他是一个奇才。”
“哦,能否请孟兄吟来听听?”王维不由好奇道。
“好!”孟浩然在窗前负手而立,朗声吟道:“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
“唔,太白豪迈之情可吞山河,非常人可以写出。不过,既然是写给李刺史的,'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一句,似乎有些不妥。”王维凝神听完,若有所思道。
“哦?摩诘的意思是?”孟浩然转身看向王维道。
“李刺史能诗善文,博学多才,是当之无愧的行书碑文大家。在如此名儒前辈面前,太白如此用语,似乎有失礼数了。”
孟浩然连连点头:“摩诘,听你如此说来,太白诗中所言确实狂妄了些。我和太白久居山野,于人情世故上到底有些不通,今后还请贤弟多加提点才好。”
“孟兄言重了,太白写诗,气贯长虹,自有其天然之妙。若是太拘了他,或许会失了本性,倒也不是他了。”
“你俩虽然年纪相仿,但性情脾气大为不同。你含蓄内敛,他豪迈奔放,不过,你俩都是重情重义之人。”孟浩然撩起袍角,在王维对面的软榻上坐了下来,“去年春天,我和太白一同游历江夏。分别时,我去广陵(江苏扬州),他特地到黄鹤楼送我,并写诗赠我。这份厚谊让人难忘。”说着,他看向窗外,悠然吟道:“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听孟浩然吟罢,王维不由击掌叫好道:“送别诗最易落入俗套,但太白这首送别诗,情深不滞,意永不悲,辞美不浮,韵远不虚,让人有耳目一新之感。为了这首好诗,咱们喝上一杯!”
“好诗,好友,好酒,孟某何其幸也!咱们这便下楼喝几杯。”火盆里的炭火烧得更旺,火光映红了窗纸,在孟浩然和王维脸上投下了一层温暖的光辉。
王维原本空荡荡的心,似乎有了一些慰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