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过年的味道
过年的味道
转眼间,鼠年走了,牛年的春节又要来了。每当春节来临之际,总会勾起对过去年味的回忆。
在我们这代人的记忆里,童年时代的生活虽然贫穷,但过年总感觉到是幸福的、快乐的、难忘的。
记得每到农历的十二月初头,母亲就开始忙乎起来:办年货、掸尘、磨糕粉捣年糕、磨团粉做团、磨豆浆做豆腐。待到一切就绪后接着就开始谢年、做夜羹饭等一系列供佛拜神活动。在这段日子里,我也被母亲催着不停地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
母亲是一个善良能干的家庭妇女,她会把磨好的米粉做成很多种好吃的点心,如红豆团、萝卜团、灰汁团等等。但那个时候我家兄弟姐妹多,而且年龄都还小,吃饭的人多,争工分的人少,生活总比别人家要贫穷。在大人们干一工(一天10分)只有八角钱的生产队里,一年下来我家还要欠社(欠生产队的债,当时叫“欠社”),只能在年终的时候,把辛辛苦苦养了一年的大肥猪卖掉,来顶欠生产队的债务。所以过年的时候,我家最多也就是捣一些少量的年糕,做几笼红豆团和一些豆腐。
红豆团是必须要做的,这是象山人过年的标配,好像不吃红团团就不算过年似的。红豆团由糯米粉揉成团,裹上红豆沙为馅,再在外面粘上一层糯米粒,通体雪白。蒸熟后,皮子脆糯,不黏蒸笼,馅子清甜爽口。那个时候能吃上几只红豆团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了。让我印象最深刻的是有一次,母亲把刚刚蒸熟的红豆团放在松孔里(用毛竹刨成薄片,编织成一个比较大的能晒粮食的竹品),我就趁母亲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地吃了两只红豆团,被母亲发现后很很地揍了我一顿屁股说:“没有供过菩萨,谁叫你先吃的?”母亲只好等到下一锅出笼后再供菩萨(我们这里有个习惯,凡是要供菩萨的东西,人是不能先吃的,吃过的东西就不干净了)。我尽管受到母亲的挨揍和责备,但心里还是觉得美滋滋的,那种又香又甜的红豆团味道至今还忘记不了。
现在尽管是手机、电脑、微信、微博时代的童年生活,但并不比在什么东西都得凭票供应的六十年代里的童年生活来得快乐。那个年代的童年,一只铁圈一根小铁棍,二只玻璃球,就可以玩得不亦乐乎,有时候玩得废寝忘食,连母亲叫吃饭都顾不上。
那个年代童年的玩具虽然简单,但童年时的很多玩趣,回忆起来也是有滋有味记忆犹新。小时候我最感兴趣的是和大哥二哥围在一起做“抛三糊”赢豆子的游戏了,想起来至今也会乐出声来。那时候我们不像别人家的孩子在过年时父母还能给五分钱的压岁钱,而我们每到过年时母亲给每人炒上一升大豆算是过年的零食了。尽管如此,我们还是感到很高兴很满足了。分到豆子后,大哥二哥和我兄弟仨,就开始经常围在一起做起“抛三糊”赢大豆的游戏来。游戏规则很简单,就是每个人拿出四粒豆子,把每粒大豆的一面挖去一小块豆壳,露出一块白色的豆肉,白的一面叫“白马”,有豆壳黑的一面叫“黑马”。向桌面上抛,抛下去后如果四粒大豆都露出白的一面,这叫“白马”是最大的,如果抛下去都是黑的一面,这叫“黑马”,为第二大,除此之外就看白色谁最多。白马通吃,黑马吃三粒白的,三粒白色吃二粒白的,依此类推。开始时我和二哥怎么也赢不了大哥,大哥一出手次次都是白马,把我们输得很惨,我总感觉很奇怪。
有一次我想把输掉的豆子偷回来,就趁大哥不在家的机会,把大哥藏在小坛子里的大豆捞上一大把,竟然发现大哥放在坛子里做游戏的四粒豆子两面都是白的,怪不得我和二哥老输给大哥呢!此事我并没有告诉二哥,我也偷偷的学着大哥样子,结果把二哥输得直跺脚。后来被二哥知道后,二哥拿起小木棍拼命的追打我和大哥。
虽然五十多年过去了,但一旦回忆起那个时代兄弟姐妹其乐融融的日子。心里总会荡漾起暖暖的幸福感。
自从改革开放后,国家富强了,老百姓的生活也越来越富裕。走进市场、大小超市,商品繁多应有尽有,天天跟过年一样的日子。春节不再是让孩子们欣喜若狂的节日,而成了一家老小聚一聚、玩一玩、乐一乐的日子。这也难怪,伴随着时代发展带来的气息,一些新的过年习惯悄然兴起,冲淡了传统的过年习俗。
有人说:“年味淡了,归根结底是社会、政治、经济、科技发展的必然结果,是生活富裕的生动体现。”仔细想想这话也不无道理,尤其是我们这一代与新中国差不多同年龄的人,体会更为深刻,深深地体会到随着社会、政治、经济的发展和变化,过年也有不同的味道。
五十年代的年味,有着翻身年的味道。年夜饭没什么荤腥,但终于翻身做主人了,大家都由衷地高兴,吃得也很开心。最大的乐子是逛庙会, 当年的庙会简单却是人山人海,各种传统节目很多,不像现在,基本已经见不到了。
六十年代的年味,有着集体年的味道。年夜饭在公共食堂吃,集体吃饭虽然无法顾及所有人的胃口,但集体吃饭也很有趣热闹。
七十年代的年味,有着革命年的味道。因为倡导革命化,年夜饭简单但很纯朴,娱乐节目虽然都是样板戏、革命歌曲、革命舞剧、革命电影、纪录片等等,形式简单了一点,却也过得很热闹,也有一番滋味。村里很多知识青年,在大队部排队给远方的亲人打电话,那个年代号召知识青年下乡,城里的家庭大多骨肉分离,因此这个电话尤为珍贵,有着浓浓的无产阶级感情的味道。
八十年代的年味,有着改革年的味道。83年取消了凭票采购,家家户户自己选购想吃的菜,终于不再单调,可以吃一回丰盛的年夜饭了。新年也开始有了春晚,谁也舍不得错过一秒镜头,毕竟头一回。
九十年代的年味,就有了开放年的味道。大江南北新鲜的菜都能摆上桌了,有了新时代的年味。
零零年的年味,开始有了个性年的味道。生活富裕了,人们已经不再满足于以往在家过年的习惯了,开始旅游过年。从此过年才真正进入了新的开放时代。年夜饭也喜欢外面吃了。在外面吃,不必亲自动手,也蛮热闹的。
而现在的年味,却成了回忆年的味道了。千辛万苦春运回家,好不容易和父母团圆,却与父母的话就少了,总是拿着手机刷起朋友圈、微信、微博,一边享受着科技发展的便捷,一边还津津乐道地说:“这新年,越来越没有年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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