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欠外婆一句“永别”
欠外婆一句“永别”
王海洲||湖北
记得母亲告诉我,外婆是富人家庭出身,教养深厚,相貌出众,熟读诗书,贤惠能干,可算当地佳人。
外婆步入中年前,跟随公职在身的外公辗转多地,在家有佣人,出门坐轿子,娱乐是打牌或看戏,生活富足而又安逸。
然而,世事变幻莫测,不惑之年的外婆因家庭成分被当作恶霸地主批斗。一夜之间,繁华尽逝,厄运来袭,命运给外婆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开启了她人生先甜后苦的苦难旅程。
尽管面对精神与生活的双重考验,但心灵手巧而又坚强勇敢的外婆从不怨天尤人,只身挑起养儿育女的担子负重前行。迫于生活压力,她不得不放下曾经的大家闺秀身段,从插秧割稻、下水摸鱼到砍柴拉车,事事亲力亲为,用瘦弱的肩膀独自挑起一个家。无数个寒来暑往,她每天起早贪黑,风雨无阻,只为拉扯四个子女长大成人。
我懂事后,年逾古稀的外婆给我的第一印象是,一身青灰衣裤,梳妆打扮大方得体,头发花白,慈眉善目,精神矍铄,三寸金莲走路本就艰难,外加双目失明,只好依靠拐杖缓缓挪步,心情倒还阳光开朗,从不抱怨。
自从双目失明后,向来坚强的外婆由四个子女共同赡养,每家轮流一个月。虽是粗茶淡饭,但她心情愉悦,笑口常开。每当轮到我家时,只听见慈祥的外婆讲话慢条斯理,却又不失风趣幽默,一旦说起她的过去,满足却又惋惜的心情溢于言表。外婆隔三差五会拿点零食塞给我,并叫我靠过去给她摸一摸,从头到脸再到腿,全身摸一遍,然后自言自语地说,“你长的还是像你母亲,最近又长高了!”
从我记事开始,外婆虽然已经看不见世界,但记性很好,尤其是方向感特别强,对几个子女家里的基本布局、物品摆放,包括屋前屋后的方位都了然于胸,有事很少叫人帮忙,从来不需要我们搀扶带路。这种惊人的记忆,是失明前曾经镌刻的印记,还是失明后超人的毅力所致,我不得而知。
我出远门求学后,看望外婆的机会并不多,但在有限的时间里,她都会一如既往先把我从头到脚摸一遍,照旧欣慰地说,你长大成人了,一副好身板,个头跟你父亲差不多。接着就是关心我的学习,意味深长地教育我要以外公为榜样,立德为先,勤勉好学,做一个有用的人。并在我离开的时候,强行将几张皱褶发黄的五元或十元纸币塞给我当零花钱。
进入新世纪,我身居异乡工作后,因工作性质看望外婆的机会少之又少。虽然每次母亲告诉我,耳聪但目不明的外婆身体健康、心情开朗的时候,我心里暂时有了几分踏实,但心底的那丝想念和牵挂,依旧像东去的江水从未停歇。
突然有一天,母亲来电话跟我说,外婆去世了,是在一个白雪皑皑的冬夜离开的,走的很平静很安详。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为几十年来,外婆没有任何疾病,去世那夜也无半点征兆。或许,在那个寒冷的冬夜,这位曾经先享受荣华富贵、后历经生活磨难、年逾九十高龄的耄耋老人驾返瑶池是上天最善良的安排。我该悲伤,还是该祝福,唯有光阴知晓。
那年冬天,我因故没有回乡参加外婆的葬礼,没有看见外婆永别时的模样,如同外婆从未看见我长的什么模样一般遗憾终身。
我是外婆摸着长大的,却欠了外婆一句“永别”。
(写于2019.11.6)
插图/网络
作者简介
王海洲,笔名泽润生民,湖北监利人,居福建漳州,学理工,干政工,爱文学,在期刊、报纸及网媒发表学术、杂文、散文、诗词等共计三十余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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