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至情言语，笔下流淌

至情言语，笔下流淌

——读黄玉东散文《爱是一条弯弯的河》

张达富||江苏

我读过许多散文，在教授学生的时候也推荐过许多名篇给学生读，没有哪一次像读到黄玉东的《爱是一条弯弯的河》这篇文章，让我感佩。是因为早已通过文字对作者有所了解，有所熟悉，又是家乡人的缘故，还是因为对军人的仰慕从而心生偏爱之情？是，又不是。根本的原因是文章本身的魅力感染了我，打动了我。老实说在媒体如此发达的今天，文章浩如烟海，但真正能引起读者共鸣，动人心魄，并留下难忘的印象的文章并不多，或者说我读到这类文章不多。

好的文章，标准到底是什么？我很难下一个判断，但我以为凡是好文章都是内容与形式的完美统一，具体说在主题揭示、谋篇布局、语言表达等方面有鲜明的特色，能让人过目不忘，而且深深地被打动。《爱是一条弯弯的河》无疑是一篇很有功力很有感染力的作品。我不止一次阅读黄玉东的这篇散文，被他的叙事打动，被他的抒情感染，被他的议论震撼。读他的这篇文章我耳边油然响起刘和刚的歌声，同样是抒发军人情怀的歌曲——《当你的秀发拂过我的钢枪》，歌中唱道：

当你的秀发拂过我的钢枪，

别怪我保持着冷峻的脸庞，

其实我有铁骨，也有柔肠，

只是那青春之火需要暂时冷藏。

《爱是一条弯弯的河》的语言就像舒缓流畅的一首歌，我被行云流水似的文字所打动，那种铁骨柔肠的军人情怀，深深地感动着我。我粗浅地认为这篇文章具有如下的特点：

一、叙事克制，感情炽烈。

我们这个民族不缺乏叙事文学，但缺乏的是有节制的叙事，在叙事中传达感情。一味地铺叙事实不一定能感染人，在叙事中抒情，委婉含蓄，才能激荡人心。该文叙述的事实应该是从生活中来，又高于生活，是经过提炼的。生活就像矿藏，需要经过提炼才能成为写作的题材。文中写到领着爱人第一次到老家的情形：“‘到了，这就是我的家！’说完这话，我抬头望着她，想通过表情来分析此刻她的心情。没想到的是，人家掸了掸身上的泥土，热情自然地与我的家人在打着招呼，丝毫没有嫌弃的意思，这回我那颗悬在喉咙的心，才平静地回到了心窝。”这段没有过多叙写爱人的心理活动，只是一个动作“掸了掸身上的泥土，热情自然地与家人打着招呼”，把爱人的淳朴、善良、真挚的性格特点入木三分地刻画出来了，而自己“悬着的心，才平静地回到心窝。”没有过多的渲染，作者的欣喜之情溢于言表。相信读者读到这一段文字会产生强烈的共鸣，这是人生最美好最温馨最浪漫的时刻，谁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情感历程？记得我第一次将爱人带到我的老家时，从小在单位里长大的爱人同样对我们家那低矮的草房表现得很平静，只是多少年以后提起往事时，她轻轻地说了一句：那也算是房子？但绝对没有嫌弃的意思。读这段文字，还让我想到了小说《日月行色》里的男女青年第一次约会的情景，小说最后写道：“她抬起美丽的细长的眼睛，瞅了瞅东方那刚刚托起新月而呈现暗紫色的山垭，脚趾依然下意识地划着弧圈，划着划着，长长地舒一口气：‘唉！老人还说来：灵性人是鳖熊的奴！’”一个既羞涩又聪明的姑娘的形象跃然纸上，人物的情感是这样的美好，这就是文字的魅力。好的文学语言总是含蓄委婉，深沉蕴藉的。《爱是一条弯弯的河》一文叙事特别简约，情感含而不露。爱人随军来北京居住，条件艰苦，“一家三口就这样在这拥挤不堪的屋子里生活着。到了夏季，是艰难的时光。炎热时，被太阳炙烤了一天的屋顶，泛起阵阵热浪，屋内就像蒸笼似的，热得连耗子都往外跑。下雨了，屋顶漏水不说，过道里还不停往屋里渗水。”面对这样的艰苦环境，妻子表现如何呢？作者巧妙地借用女儿的一句话：“妈妈今天又流泪了！”并未展开，却让人产生无限的联想，这是一个多么深明大义、贤淑温婉的女子形象！正如作者所说：“一个女人将所有的苦与痛，默默地压在自己心中，独自承受，这需要多大的心力啊！”

二、适时议论，恰到好处。

我常常想，我们常人与作家的区别在哪里，许多事我们或许都经历过，但作家却能挖掘出生活的美好，我们常人大多熟视无睹。作家的高明之处在于他们能够发现常人不能发现的意义，几乎每篇名作都有作者独到的发现，不然也不能在文学的殿堂占有一席之地。

《爱是一条弯弯的河》在写到没有能够给爱人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时，妻子云淡风轻地说：“爱就一个字，形式与爱情，不一定能成正比！”接着作者这样写道：“大道至简，爱人的话总是言简意赅，却能蕴含着深刻的道理。”这是点晴之笔，对文章的主题表达是必不可少的一笔。

作者总是在平静的叙述中渗透自己的思想情感态度，这是文章具有深刻的思想意义所在。读一篇文章是否有价值，关键是主旨表达是否有层次、有高度。写爱情婚姻的文章有很多，能把既有普遍性又有独特性的爱情酣畅淋漓地表达出来，让读者从中领略文章的现实意义，实在是凤毛麟角。我想生活中夫妻相濡以沫的故事应该很多，但能够用文字的形式表达出来，并且表达的如此完美的并不多见。也许是我孤陋寡闻，我读过一些人写夫妻之情的文章，大多是志得意满的叙述，很少有独到的发现和领悟，只是流于肤浅而已。

当然，要写出“深刻”的文章，不是一天两天能做到的。当我反复阅读《爱是一条弯弯的河》以后，我深感这是作者深思熟虑，反复推敲才得以完成的上乘之作。记得作家王安忆评价史铁生的《合欢树》一文时，这样评价道：“.在叙述中流露出原初面目的情 感,情感经过历练逐步趋向理性,理性最终孕育着哲学。”由感情的自然流露到理性思考，再上升到哲学高度，没有一定的文学功底怕是不行的。随着阅历的丰富，我们对爱情婚姻，对人生有了全新的认识。黄玉东这篇文章有思想性、深刻性，应该说与他二十多年来的执著、坚守，丰富的人生阅历不无关系，就像他们的人生经过二十多年的历练“渐渐地走向成熟”一样，成熟了才能深刻，深刻了才有厚度。

文中充满哲理的议论句子有很多，譬如：“因为喜欢而爱着，因为爱着而付出，因为付出而融入彼此的生命，这是爱情最美的样子。人这一生，还有什么比爱的力量更伟大的呢？”这样的句子使文章的主题更集中、更突出，相信任何一个读者读到这样的文字都会产生心灵共振。

三、运用技巧，颇有匠心。

这篇文章如行云流水，读来一气呵成，是因为作者的行文构思不落痕迹，用回忆往事的形式展开行文，思路开阔，视域宽广，有悠悠岁月流变之感，也暗扣了题目。开头写道：“结婚纪念日那天，我对爱人说：“咱俩去照相馆照张合影吧！”爱人深情地望着我，说：“算了，都过去20多年了，形式上的‘爱’，还是省了吧！”……很自然地引出下文，读者随着作者的叙述，逐渐进入文章所营造的美好意境。

文中多处运用映衬的手法，例如与爱人见面的文字描写：“一路上，我琢磨着，对方长得即使不丑，也俊不到哪里去。否则，咋会千里迢迢地跑到岛上的军营来相亲呢？”等见到了爱人确定她“既有北方姑娘的大方，又有江南女孩的柔美。毫不夸张地说，这是我之前所有见过的姑娘中，最出色的一个。”而作者这时“自卑的潮水，顿时泛滥起来。‘不可能！’一个决绝的副词，在脑海中不停地闪现着……”然后插入一段关于边防军人生活艰苦的描写，特别是连长夫人来部队的惊险叙述，把边防部队的生活写的活灵活现。在这样的艰苦条件下，能勇敢地嫁给军人，真是可圈可点。做了这些铺垫以后，才点出对方的态度，对方明确表态：“军嫂一年才受一次‘苦’，边防军人却要在‘苦’中坚守一年又一年，仅此一点，就值得我们去爱！”读到这里我突然明白了，这篇文章不就是作者献给爱人——当代军嫂的一首赞歌吗？难怪我读到这篇文章会想到刘和刚的那首歌——《当你的秀发拂过我的钢枪》。

善于描写是这篇文章的闪光点。唯有描写才能生动，打动读者。文中关于妻子生日那天寄出10个信封装成寓意“实心实意”的浪漫细节以及对话描写，都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特别是妻子的不追求形式，崇尚简单实在的生活内容，“形式上的‘爱’，还是省了吧！”后文与之照应的有几处，结婚时我借的桑坦纳轿车，妻子给回掉了，每当我表达对妻子的愧疚时，妻子总是说：“形式与爱情，不一定能成正比！”这也许是作者的匠心所在。把一个不追求形式崇尚简单的妻子形象凸显出来，这样的妻子，怎不让人敬佩！这就是当代军嫂的风采。

最后一段的描写很见功力。我们“如同两股支流，在兀自向前奔涌的过程中，情不自禁地在某个拐角处相遇，从而汇合在一条弯弯的爱河，勇敢地接受着激流、险滩、暗礁的洗礼，然后，缓缓地流向幸福的海洋……”这优美的文字，就像“万斛泉涌,不择地而出。”对妻子的挚爱深情，自然流于笔端。给人启迪，给人鼓舞，我们每个人都应该而且必须这样经营婚姻，才会赢得幸福美满的人生。

我历来认为文章是渐入佳境，渐趋高潮，越写越精彩，精彩在后面。本文最后一段的描写既是点题，浓墨重彩地凸显了文章的主旨，又是有力地收束全文，给人印象深刻。“全在回头秋波那一转”，文章结尾的语言的确显出作者深厚的文学素养和文字功底。

此外这篇文章写的很真实，作者也很真诚。作者不止一次地写自己老家的 “穷”，可能因为这跟我的出身相似，所以读来起来格外亲切，也许是我喜爱这篇文章的个人因素吧。我的原生家庭在那个地方真是“穷”得很，我总不愿提及，就像阿Q避讳他头上的“赖疮疤”一样。作者毫不避讳、真诚袒露心迹，读来让人感同身受，很容易引起读者的共鸣，可见要写出感人至深的文章，除了要娴熟运用文章技巧外，真实、真诚的写作态度恐怕也是文章成功的一个重要因素吧。

写了这么多文字，未必在理，我为我们家乡有这样一位军旅作家而感到荣耀，衷心感谢作者为我们奉献如此有质量的文章，说的不妥甚至偏颇的地方只能请作者原谅！末了缀上一句，这篇文章适合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或者凌晨四点海棠花未眠的时候平心静气地读，否则很难进入作者的情感世界，领略文章的精妙之处。

插图/网络

作家简介

张达富，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江苏省高中语文特级教师。在《中国教师报》《教师报》《江苏教育报》等报刊发表散文二百多篇。作品大多抒写亲情、人生感悟，为学生示范作文，形成了亲和、平实的文风。散文《教书的日子》（团结出版社出版）《不是为了告别的追忆》（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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