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有望》(长篇连载)五卷 神通的教研员
每年3月或9月,正值教材编写申请立项,出版社就拿着还未送审的教材,上门拜访隋塘生“求指导”,或者请他讲课。他作为教研员是出版社打开市场的重要棋子,他能帮助出版社教材挤入当地教学用书目录。
在教育局的小会议室里,隋塘生正在给代表自己参与编写中文和音体美教材的老师训话:“听说某市教育局副局长的母亲生病住院,某出版社发行人员赶紧登门,日夜守候病床前悉心照料。‘得教材者得天下’,教材连续几年在出版业跻身于‘中国十大暴利行业’排行榜。每年一本书成本总量至少在一两百万,或三四百万。全国中小学教材总码洋每年300亿元左右,教辅书600亿元左右,再加上试卷等费用,市场价有1000亿还多。编写者的交通住宿吃饭和稿费都是小头,公关费占了绝大头。”。
他用他的双层保温玻璃杯,押一口茶水,看一看圆桌三边的四科教材写手。多年来他与写手们形成了默契。作为教研员,他游离在行政与学术之间,双重身份使他成了出版社教材编写组成员的完美选择。作为编委,他不一定亲自动手编写,一些一线老师甘愿当无名“写手”,里头的利益交换,他和写手教师都心知肚明。因为教研员在频繁活跃的评优课、说课评比、教师职称和荣誉称号的评审席中作用很大。
教育固化为一个利益链,教育改革对教育利益链中的“伪教师”,“伪教改革者”,不过是进一步扩大既得利益的一种新手段。卉原县教育局兼着中文音体美教研员隋塘生,毕业于某师范大学中文系,他口头上总是离不开创新创新,昨天推广他的那模式,今天又推广他的这模式,一再建模破模的,所谓的理论创新其实是空洞繁琐的形式主义。他非常反感真正独立思考的教师,而喜欢那些顺从他意志的伪教师。真教师有自己的想法,就不那么驯服,不那么‘稳定’。他们喜欢按着或部分地按照自己的教育理想和理念去进行教学。他们有教育理想、良知,具有实验精神。他们爱读书学习有上进心,心存教育良知,关爱学生的生命成长。
隋塘生上午给编写小组成员开完了会,又匆匆来卉丰中学进行业务视导。袁至钢和年级主任及讲课的音体美教师,都随着隋塘生来到学校会议室里。他微长微鬈的头发,黑红的脸膛。他脱掉黑色毛领棉衣,搭在椅子靠背上,露出兰红方格灰底衬衫来。他把细长的玻璃保温杯蹲在桌面上,保温杯上套着一个精巧的毛线织杯套,从容不迫地从文件兜中掏出了听课标准,打分纸张,还有一摞相关文件,还有带着教材编辑专用标志的铅笔和稿纸。一年一度的单位考核与教研督导工作正在进行中。
往年他来卉丰中学巡视,他对学校的校歌不满意,他说:“‘霞光照亮了读书声’,霞光怎么能照亮了读书声呢”,不懂诗歌的他真和“千里莺啼绿映红,千里莺啼谁能听到”有一拼。他这次来视导语文和音体美,紧张的听课后,就在会议室里评课,他认为:“教育现代化,就得有电脑、有PPT、有音乐,老师上课不用这些,就评不了优秀”。其实语文的现代化不在于设备而在于观念。无论隋塘生说什么,袁至钢总是点头表示认可,哪怕他说的很荒唐,他也是微笑着点头表示肯定和认同。隋塘生经常把造诣,奇葩,词藻,惬意,沐浴,四个字读错了,有朋友提醒他某一个字读错了,他会自嘲道:“咱当年可是大学的高材生啊。脑子本来很灵光的,咋就不行了呢?肯定是下酒店沟油吃多了,哈哈哈……”
隋塘生看到墙上红底黄字的装饰标语,他说:“这是谁设计的?奥,肖老师。这个不鲜明,就是红色和黄色搭配不当啊”,他转头指着门口的立地的竖牌,说:“这个也是红色黄色,就很鲜亮”。肖承均说:“明晰不明晰首先是色的明度要有反差,然后是色彩的鲜灰度”。讲到初中的摄影课,他拿出自己的手机来,打开相册让大家欣赏,说:“摄影作品也不好弄,我算是掌握了一些规律,你们看这人物怎样?风景怎样?”肖承均一搭上眼瞧,嘿嘿,他的摄影连起码的构图意识也没有,别说角度意识,情节瞬间意识,色彩色温,光线顺逆了。
讲到史红云的交响曲欣赏课,隋塘生说:“《命运交响曲》第一乐章,……开始四个重音,说是命运来敲门。‘一百个读者就会有一百个哈姆雷特’。应该让学生自由想象,不一定就是命运来敲门,也许是财神来敲门呢。有想象才有创造啊。史红云说:“嗯,是,当时贝多芬耳疾逐渐加重,他想用这首曲子来表达自己的情绪,这四个音符就是主题,接着是一幅激烈的战斗场面,他想……”。 “嗯,嗯,还是不要明说的好,一说,就限住了学生的想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