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有望 (长篇连载)二卷 练秧歌
双土大队的鼓子秧歌声名远播,它创新了快慢结合的套路,秧歌严整刚健,大气雄浑,节奏铿锵,肖承建自信父辈传下的秧歌是正宗大秧歌,其他派别似乎不值一提。他把排练功夫主要用在了鼓子秧歌的恢复上,然后以新的套路反复排练,准备元宵节到县体育广场演出,而快板片段要在正月初十最先参加县领导的检阅。他们在双土大队部院子里排练,也就是以前完小旧址,一排七间新盖的大瓦房,院子宽敞,秧歌队年前已经排练了两次,从年后初五开始,每天晚上排练。白天里,金角旺金宝镰坐镇在大院办公室,督促着秧歌排练,同时迎接外来送“玩艺”的客队。他们也让肖承建他们去外村或外乡镇应酬传递友谊。应酬得来的烟、糖、点心积攒着,好继续应酬客队,余下的就分给秧歌队员。
已是很晚的时候,秧歌队刚刚散场,人们手里提着一份花糖或点心有说有笑地各自回家,然后街巷归于一片宁静。最末走出来的是金角旺、金宝镰、肖承建、肖建虎,他们走到大街中段,三人先后拐进了各自的胡同,街上只剩了肖承建需要继续往西走一段,他走过静悄悄的大街穿过幽暗的小巷子,手里提着一包点心,回到自家院子里,嘟嘟最先低声娇气地迎上来,跟着他的脚跟,西屋房檐上的鸽子轻声嘀咕几下,扑一下翅膀,西屋窗下的鸡窝里咯咯了几下。肖承建迈进自家屋里,把一封子点心放到桌上,然后愣愣地看着点心出神,翟庄丽在给他兑洗脚水,嘱咐他洗洗脚解解乏,他似乎没听见,他想到了过世的老父亲在自己小的时候踩完高跷撑完伞回到家里,就这样把点心放到桌子上,抠开纸包拿起一块来塞到已经钻进被窝的他的嘴里,说:“踩高跷挣的!”油灯下,他看到父亲满脸花里胡哨的,留着汗渍。想到这一幕,眼里噙着泪花,差一点滴落下来,他喃喃地说:“先让娘尝尝吧。”他于是提起点心包,快步走到娘的房间里。
鼓子秧歌适合走街串巷,在大场地上跳,动作活泼而夸张,节奏欢快简洁,肖承建担心若搬到县舞台上表演,活动空间未免太小,恐怕放不开手脚。他与肖建虎商量,小型汇报演出的人员临时缩小一倍,套路也只是展示快板高潮部分。到了正月初十这一天上午, 尽管大队部办公室里点着憋来气炉子,金宝镰一大早就把炉灰扒掉,肖建虎不住地往炉子里添炭,秧歌队要来化妆换衣服,大家陆续到来,毕竟是三间大瓦房,空间太大,大家都冻得浑身颤抖。肖承建组织大家着装化妆,服装统一,化妆也是统一模式,要分层深入,果断细心。高跷秧歌化妆是肖明山这些长辈完成,脸谱来自诸多戏剧,比较简单夸张。鼓子秧歌脸谱,诸如棒儿花儿的,则肖承均他们年轻人来完成,脸谱俏丽,施色干脆而自然。
人们有说有笑的忙着化妆,那些小叔子辈分的小伙子在和翟庄丽说闹,看到新娘子冻地哈气暖手也拿不住眉笔,就说:“感情承建哥夜来后晌没(mu)给嫂子暖和好被窝子,嫂子冻的这样,让我给嫂子暖暖手吧。”,新娘子回敬一句:“去你的,瞎包篓子!”。小伙子转向与老媳妇老嫂子们闹,男的女的几乎什么话也敢扯,肖承建朝着几个姑娘努一下嘴,提醒大家:“嘴上留个把门的,还有些姑娘呢。”肖承远因为口渴,带着妆回家喝了几口水,回来对承均说:“俺娘说,眉毛太浓了,嘴唇太红了,承均哥,你给拾掇一下吧。”忙着分配活儿的承建听到了,说:“承远哥啊,你这么听大娘的,将来肯定怕嫂子,还像不像个汉子啊。”承远只是嘿嘿一笑。
为买几件秧歌道具,承建手里钱还不够,承远曾经答应垫付50块钱,可是到了第二天他就变卦了,说是家里也没钱了。承均心里也嘀咕:“承建的成长街坊有目共睹,有胆有识,勇于担当。承远当了先生,胆子却越来越小,只知道过日子挣钱省钱,巴结个小中层”。当承均去向承建要扑粉,他站在肖承建跟前,忽然发现承建长高了半头,他大手大脚,手指关节鼓凸着,壮硕的腰板在重现着肖明岭大爷的身影,只是他比父亲腰板直,眸子更亮丽,褐色的皮肤里透着质朴也透着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