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有望 手艺 2
到了姨家,姨和姨夫都在家里,姨夫领她七拐八拐来到村西头的一个特别长的小巷北端,是大门朝西的一户人家,他进门叫:“瓦哥”,应声的是一个老头,瓮声瓮气的从西屋传来,他领着她直接来到这间屋子,低暗的小屋里一位老头盘腿而坐,正在编席子。这位师傅姓杨,与她姨夫是本家,姨夫介绍说:“这是我院中的哥哥,你叫大爷就行”,顾桂英点头哼着,他继续介绍:“我的外甥女,是双土村的,叫顾桂英,老哥叫她桂英就行。”
等姨夫说明来意,那老人带着圆圆的老花镜,黑而皱褶的脸上溢出笑容,碍于街坊面子,他停下手中的活儿,领到另一间屋里沏茶倒水,一边说:“这年头手艺也不好做,村里管着,集上交税,利钱太薄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摇着小脑袋,他的脑袋上稀稀疏疏的一些儿黑褐色的头发,就如盐碱地里的荒草一般。他点燃他的弯柄旱烟斗可劲地抽,仿佛一口烟能抽到心里肺里肚子里,就是从嘴边冒出的缕缕的烟,他也用鼻子再吸进去。
这一次见面,只是寒暄,算是认识了,顾桂英也没有带见面礼。她发现杨师傅抽烟上瘾,再去时就带上了一斤积压在家里没有卖的土烟叶,用报纸卷了,这样做果然奏效,老头儿敏捷地站起身来,接过烟叶,客气地说:“亲戚里道的,破费啥啊。”他笑眯眯地,默许了顾桂英在边上看,他蹲坐下,继续编他的席子。顾桂英知道跟人家学手艺的难处,大侄子肖承基小学没毕业就回家了,跟着邻村的魏师傅学木工,结果给人家当了三年奴隶,就是没有学会弯椅子圈儿,不会雕花细活,只会做板凳杌子,他失望地回家,跟着父亲肖明岭学着编筐编提篮。肖承基的妹妹肖玉珊心灵手巧,倒是跟着表姐学会了做细致柳编活儿。
顾桂英再次来见杨师傅,她用卖绳子的钱在集上特意买了一斤上好的烟叶,褐色的叶子,挺括的叶筋,沉甸甸的很上手,闻一下就觉得过瘾。老人寒暄着,接过烟叶去,眼镜片后的冷漠与戒防已经融化,他觉得眼前这个媳妇,虽然面黄肌瘦,眼睛亮亮的,手头麻利,勤快,一看就知道是个心灵手巧的人。顾桂英眼里有活儿,她看师傅需要,眼疾手快地帮着拿这拿那的,一口一个大爷地叫着,嘴也甜,于是暗暗决定收她为徒,当他到另一间屋里放好烟叶回来,他一手叉着腰,似乎有些腰酸背疼,他本想继续蹲下编席子,他停住想蹲下去的动作,看一眼顾桂英,说:“接着我的茬口,你试试手吧。” 顾桂英喜出望外,她笑脸应答着,就脱了鞋子,赤脚站到了刚起头的席子面上,初次零距离接触到苇篾子的光滑与锋利及沙沙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