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有望 宰牛 2
是后半夜,风呼啸着窗户残存的棉纸,蟋蟀的细弱声响淹没在风声和夜色里,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牛棚内的马灯显得格外刺眼。肖明岭和肖建虎从家里过来值夜班,肖明伦回到他的卧室睡觉去了。肖明岭点起烟袋,刚想再讲一个张稷若的故事,肖建虎抢了话机,说,他听肖承夕的儿子肖继知说过,当年他家家族人财两旺。榆树底下埋银子的事确有其事,是他的三奶奶,也就是他的父亲肖承夕的三婶子干的这事。他三奶奶排行老六,娘家她有五个哥哥,一直没有分家,她二哥攒了一些私房钱,背着当家的父亲,转给母亲保管,母亲觉的在家里总有露馅的时候,就把这些银元连同大黑瓷罐子偷偷转到闺女家,嘱咐她让她藏好代管,若她弟弟有急用,可随时来取。当她弟弟真的得了重病,家里一时钱紧,她二哥就向父亲公开了这事,来取银子时,她赖账了,说:“没有这回事”。
她母亲两头为难,只是哭,父亲觉得也怪不得闺女,这么大的事情,她公公应该知道,他是一家之主啊。于是她爹赶着驴车来到双土村走亲戚,两亲家难得聚首,推杯换盏酒过三巡,她爹就说开了这事,让她爹想不到的是,亲家先是惊讶,继而愤怒,他推开酒杯,就让下人叫三儿媳来,也就是肖继星的亲奶奶。当她来到堂上,公公问她有没有这事,她一问三不知,公公就信了。公公转念觉得亲家穷不起了,怎么来我家赖人啊!亲家两个,一个理直气壮,急着要拿钱,一个觉得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他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小事家里解决,解决不了的就找族长,实在不行才告到衙门里。这事,家里族里是解决不了了,一致同意用另一种方法解决,也是农村里通行的方法,公公找来账房先生,在黄表纸上写道:
人在做,天在看,举头三尺有神明。谁若坏了良心昧了人家500个银元,子孙不得好死,且死无葬身之地!
亲家双方签字画押,写明某年某月某日,这就是肖承夕小时候看到的那一幕,两亲家交叉握住纸条,一起来到城隍庙,上香,磕头,面对庙神再次诵读了黄表纸上的诅咒,然后一起把纸条烧掉。
事毕,大家又有了笑脸,寒暄客气一番,然后目送客人套车回家,直到亲家的驴车叮叮当当地出了村,公公才回家休息了事。
“后来咋样了?”,肖明岭问。“后来?嘿嘿,你知道肖继星那小子发了!本来是他奶奶埋的银元,可是当事件平息后,她再到老榆树底下挖,银元没了。你说怪不怪?”“据老人说,金子银子都会自己走动,也许是走掉了。”
“走掉了?哪能啊,到底还是肖继星小子发财了,那个有老榆树的院子,本来是他家的饲料库房,少有人去。千年田地八百主,田是主人人是客。土改时,他们一家人就给撵到了这个饲料库里居住,他爹给政府枪毙了”刚说到这里,挂在石槽木架上的马灯灯焰忽然一跳,吓的牛儿们都止住了反刍,瞪大眼睛看着马灯愣神。
肖明岭觉得背部发凉,他不敢说,莫不是肖承朝在天上听见说他了?肖明岭说:“死去的人了,少提他!”“看你这迷信劲儿,不说他了,是肖继星他妈守寡拉扯着他长大。这不,前几年,他家翻盖房子,挖地基时,嫌老榆树碍事,就把榆树除了,沿着老榆树根一米半深两米开外,他发现了这罐子银元,都是袁大头呢,得食猫儿强似虎。你猜他拿这些做了啥?呵呵呵,都看了长头发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