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这一杯水
连着加了一周的班,今天终于可以早回家一会儿。准点下班竟然成了一种奢侈,想必这也是很多打拼在北上广深的年轻人的生活常态,如果工作也能算是生活。回到小区附近,犹豫着是去吃卤煮,还是去吃油泼面加肉夹馍,前者是我的新宠,后者是我的旧爱。考虑到旧爱久被冷落,且回血能力更强,于是决定去吃碗油泼辣子面,顺便啃个肉夹馍,比吃点卤煮喝点汤要更舒坦一些。于是,走进了此前去过好几次的“西安大食堂”。不一会儿,我点的餐就端到了面前,早已饥肠辘辘的我大口吃面,大口吃馍,颇有几分快意恩仇的宣泄之意。然而,油泼面原本无汤,肉夹馍又有些干,我竟然没出息地被噎到,面露为难之色。过了一会儿,店里的服务员小哥端着一杯水放在了我的桌子上,微笑着说:“喝口水”。我接过杯子,杯子壁还有些烫手,可想而知这是小哥刚倒的热水。这时,我心里突然涌出一股莫名的感激,为这救急救的及时,也为这份善意的体贴。我在这家店里吃过好几次饭了,从来没见桌子上有喝水的杯子,也没见有服务员给客人倒过热水。我环顾周围,也没见有人桌子上有水杯。这种“例外”让我受宠若惊,吃完离开之前特意走到对我有“杯水之恩”的小哥面前轻声说了句“谢谢”,心里默默地为他点了个赞。这杯热水,不仅把我从被噎着的窘境中解脱出来,喝下去之后也带给了我些许温暖。
其实,活了这么多年,受人“一水之恩”的情景绝非仅此一例,毕竟口干舌燥、口渴难耐也是人之常情。记得以前上小学,学校在村子的中间,我家在村子的西头,而我们的村子又很大,从我家到学校要走很长一段路。上学路上和回家途中,不免有口渴的时候,这时候如果看到有人家里开着门,我和我的小伙伴们就很可能会去他们家里讨口水喝。小时候村里还没有自来水,都是用压水井,一个小伙伴来压水,其他小伙伴轮流去喝,然后再轮换过来。压水井里的水直接来自地下水,我们都是直接喝,也不会拉肚子。如今家里都换成了自来水,小孩子上下学途中也不会再去别人家里讨水喝,这样的场景填充在了我们这代人的童年记忆里。现在想来,很感谢邻里们的善良,正是他们不厌小孩子们的打扰,不拒绝他们进家里来喝水,才帮他们度过了一个个难熬的口渴时刻,有更多的经历去享受无忧无虑的生活。虽然我早已记不清压井里压出来的水的味道,我只记得那时候的水是甜的。
2016年刚读研二的时候,去唐山出差做了一次口译。期间在一次晚宴上担任翻译,因为当时晚宴的规格比较高,有河北省和国家林业局的领导,有唐山市的领导,也有来自奥地利、日本和韩国的外宾,就没有让翻译入席,为我在奥地利的外宾后面放了一把椅子,我就坐在他后面为他翻译。席间领导们与外宾们谈笑风生,从桌上美味的菜肴,到燕赵大地的文化,到中国花卉的发展,再到中国的历史和形势,上下几千年,纵横几万里。他们聊得热火朝天,我翻得唾津纷飞,在两种语言之间紧密切换,不一会儿就满头大汗,感到有些口干舌燥,酒店的服务员捕捉到了这一细节,端给了我一大杯橙汁,熄灭了我嗓子里的火,我的声音也更清晰动听了许多。时至今日,我已经记不清那位小姐姐长什么样,也许我当时只顾着翻译连看都没来得及看她一眼,但我始终记得那一大杯橙汁。那是一种同理心,是换位思考后的友善。
后来实习的时候,我作为主办方的一员,观摩了同行做翻译的场景。那是一次研修班的闭幕式,翻译小姐姐连着翻译了一个多小时,中间没有时间停下来喝口水,我明显能觉察到她的嗓子已经开始有些干涩。因为同是翻译,也因为有过之前在唐山的经历,我在小姐姐结束翻译的第一时间递给她一瓶矿泉水,并帮她拧开了瓶盖。她很感激地跟我连声说“谢谢”,我跟她说不必客气,我也是做翻译的,对此很能感同身受,顺便夸奖了她的翻译很出色。后来,我也因此多了一位优秀的译员朋友。
一杯水的作用其实很有限,但贵就贵在这份体贴来得很及时,更贵在它背后所体现的同理心。有时候,水也很容易走进心里,和感动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