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年华】| 傅亚菊作品:撮泥螺
我的故乡梅山岛的形状,就像一只椭圆形的大木桶,它周边全是广阔的海涂,海涂里有虾、蟹、蛤、蛏等许许多多丰富的海产品,其中尤以泥螺闻名。在那海涂上留下了我少年时代的脚印、汗水和欢笑,为的就是捡泥螺,我们这里叫“撮泥螺”。
撮泥螺有许多讲究,需要了解潮汐时间、善于运用各种手法,还要抓住最佳季节。
因为撮泥螺的最佳时间是在潮水退尽后,所以人们要下涂就必须掌握退潮时间。我们梅山人总结出潮汐的俗语为“初二、十六昼过平,初八、廿三早夜平,初十、廿五正小汛”。我和同村十三四岁的姐妹结伴,总是在潮退前一小时就去海塘边的埠头,边候潮,边玩耍。我们拔毛针草、打扑克、玩剪刀石头布。等到海水已离塘数千米,我们就说说笑笑下涂了。
我们通常挎着黄篮下塗,这是梅山人有别于其他地方的独特之处,因为别个地方的人们下涂,总是提着一只挈档桶。黄篮用竹编制,底方口圆,很结实。我们还在篮把上系一只搪瓷杯备用。每当黄篮中泥螺已经很多,拎着它很重时,就将篮放在一边,只是手拿杯子,把撮的泥螺放到杯中,待杯满了再倒入篮中。
撮泥螺须手法得当:手心朝上,手握半拳,拇指压在食指中间,食指距离中指一厘米左右。泥螺从两指的缝中夹到手心里,等夹满一手心,半拳微微握紧点,往后一甩,就甩掉了泥浆,再将泥螺放入篮里。因此那泥螺如洗过一般干净。外行人是五指并用,撮一粒往篮里放一粒,费时费力,还将泥浆带进篮里,并且,自己身上也会泥渍斑斑。
撮泥螺还要善于观察,别看泥螺老实,也挺会伪装呢。它有时全身裹上“泥衣”,遮住壳,有时潜进泥洞里,只在外露出拇指大小一个土包。我们内行人一眼就能识别,或沿泥螺蠕动过踪迹,或食指插入土包,将泥螺一一撮出。
若运气好,还能瞧见两粒合在一起的“背双”泥螺,那收获就更大了,特开心。难忘与弟弟一起撮背双泥螺的日子。那天,我们已准备上岸回家,距离岸几百米处,忽然在一个个脚印踏过的潭处发现一对对背双泥螺正向外蠕动。它们每个都有倭豆般大。这让我们喜出望外,两人一齐动手,很快将篮子装满了。大弟问我,姐,涂上的泥螺还有那么多,怎么办??我想了想,当机立断,回答说:快上岸,把篮子里的泥螺卖给晒盐工人后,再来撮。我们姐弟利索地卖掉泥螺,又抓紧时间下涂,结果每人又撮了一篮,这时,潮水也涨了,我们胜利回家。这天,姐弟各卖了5元多钱,把5元整的交母亲,余下的零钱就私藏了,心里比喝了蜜糖水还甜。母亲也很高兴,因为当时妇女在生产队里出勤一天,也只有5毛钱呢。
每年的四五月份是泥螺个长、体黄、脂厚、没有“泥筋”(泥沙)的季节,我们就抓紧下涂,而七八月份又是撮夜泥螺的最佳时机。那时,大人们白天在农田里参加集体劳动,到了晚上,就左邻右舍的结伴下涂去撮夜泥螺。人们在黄篮上绑着一盏玻璃灯,那是用空墨水瓶改制的煤油灯。有的还带着小木船一样的泥盘。夜晚,当几百上千盏煤油灯点燃,刹那间,广阔的海涂上,都是星星点点,在那漆黑的夜晚,远远看去,像渔船的灯光,又如那夏日的萤火虫,悠悠晃晃,使寂静的海涂顿时充满生机和活力。撮到凌晨四点左右,听见远远的传来哗哗的声音,眼看就要涨潮了,只得回家了。
在泥涂里跋涉一夜、辛苦一夜,腰酸背痛,还饿着肚子,但每个人撮的泥螺,足可卖二元钱左右!在缺吃少穿的那个年代,撮泥螺、卖泥螺,成为我们梅山人很重要的经济来源。收获的喜悦,让人们乐此不疲。
梅山的泥螺个大质好,梅山人腌制的泥螺本事更是一绝,梅山泥螺名扬全国。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梅山的孩子撮泥螺水平一级棒!
本栏目主编:张仿治
作者简介:傅亚菊,1955年5月出生。做过生产队会计、社办企业会计、校办厂会计、学校会计。当过代课教师,开过酒店、书店。2015年开始在北仑老年大学学习舞蹈、歌咏,现是北仑老年大学文学欣赏班学员,北仑旗袍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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