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

“杨柳井到香花坡，2块钱一个人，走的上车了。”

“哎哎哎，到香花坡是不？上车马上走。”

“香花坡，香花坡，哎，老年人，来，我帮你提背篼，你先上车。”

“上车的慢点，注意点，提的拿的背的都往中间放，两边坐人啊。”

杨柳井集市的尾声，最热闹的莫过于三轮车夫们的大声吆喝。从杨柳井镇到香花坡村，约五六公里的路程，一天有开往三个目的地的班车经过，不过班车价格贵，五块钱一个人，有时上去班车人满了，还没有座，只能站着，跟着班车东摇西晃，难受，不舒服。后来不知道是谁想到了一个载人挣钱的生意——开三轮车。一辆三轮车买来，经过改装，焊个车棚，车棚顶再盖一层防水帆布，再在车的拖箱两边焊上两排座位，座位上放一块劣质假皮革缝制的海绵坐垫，就是载人的工具了。这种非载人又载人的交通工具，当地交通部门管不管呢，出事了肯定管，不出事的话，一般都是睁只眼闭只眼。一缓解人流，二解决就业压力，三开三轮车的遍地是，怎么管？

有的三轮车来来回回不知道跑了几趟，有的三轮车车上刚装满人，正在启动车子。有的三轮车正在大声揽客。只有一辆全新的三轮车，躲在街口最远的位置，三轮车的师傅坐在车里，看着人来人往，看着别人生意爆棚，就没有人上他的新车。他几次伸出去打开车门的手，又不由自主缩回来。

打开车门干什么？像别人一样厚着脸皮去拉人？那么低三下四，我做不来。他心想。

看他生意惨淡，一两个同村的就好心赶些客人到他车上。一辆三轮车要载十一二个人。他的车上好不容易有了五六个人，跑了一趟，回到杨柳井。

“四九，干这活，不管你是不是知识分子，得拉下脸面，你不拉下脸面，就拉不了客人。”同村的八斤走上来好心建议。

四九就是那位新三轮车夫，因为出生在阴历四月初九，他爹就给他取了个四九的小名。今天是四九头天跑三轮车，三轮车行业里，如此热闹又竞争激烈的场面，他还是头一次见到。平常他都是骑他的125摩托车，从这里一闪而过，说实话，平时从这里路过时，他的眼神里是有一丝鄙视的，没想到的是，今天自己也会加入到这个行当里头来。

晚上，四九靠坐在床上，看着手里拉客的十来块钱，心里头很不是滋味。他想，我四千多买来的三轮车，一改装，七七八八下来，也接近五千块了。今天跑这点钱还不够加油的钱呢。想到这里，四九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火星子快烧到海绵烟嘴，四九将烟往地下压去，等没了火，四九松手，把身子拉回床上。继续想着:明天到底跑不跑？又想:车都买来了，咋不跑呢，至少跑回本来吧。

第二天第三天……接下来的一星期左右，四九依旧脸皮薄，生意依旧不好。

“哟，四九，你跑三轮车来了，刚才都没注意你。”说话的人玩味地从头到尾扫了一遍三轮车。“有时间回来办公室坐坐，大家都挺想你的，我有事先走了，生意兴隆。”

说这话的人是四九在计划生育站的同事，之前两人为了竞争主任这个职位，一直心存芥蒂。没想到，今天会遇到他。

“唉唉唉，你们看，这不是镇府里面抓计划生育的吗？怎么跑来开三轮车了。”

“好像是，不会犯了什么事，被开除工作了吧。”

“呸，活该，他去我妹家抓计划生育时，那个凶样，不讲人情样，好像政府就是他家开的似的。呸，活该！”

同事的话里有话，路人的小声议论，四九听在心里，翻江倒海，五味杂陈！

一个月以后。

“香花坡，去吗？”

“香花坡，有不？”

四九开始小声地对路人“吆喝”了。

半年后。

四九的车也会见缝插针停到最适合揽客的位置。

“香花坡，香花坡，走啦走啦。”

“哎，大姐，哎，老人，你们到香花坡，是不？上车，我送你，两块钱，不贵。”

四九也学会了大声吆喝。

四九想:不吆喝不行啊！车本没回来呢！家里头父母老婆两个孩子要养活呢！

（注：一、故事时间：约于本世纪初期。二、因用手机发文，不方便排版，版面稍显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