泸州作家陈志林小说《姑奶奶的那罈老酒》连载之2

作者:陈志林

 
        编者按:
府衙千金强嫁酒坊掌门,绝色姑奶怒取将军首级,痴情郎君饮恨跳崖自尽,爱国之子突袭英国军舰,失踪花旦影现钟家墓地,逃婚鸳鸯走进雪域高原,酿酒者不得不知的酒德,饮酒者不得不知的酒技。泸州作家陈志林的长篇小说《姑奶奶的那罈老酒》最近由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发行,在读者中引起强烈反响,深受读者好评。这是中国第二部关于酒商的家史、奋斗史、悲壮史……,也是酒城泸州的第一部关于酒商的家史、奋斗史、悲壮史。为了大力弘扬泸州酒文化,讲好酒城故事,经作者特别授权,由天机www.zgtianji.com、川南经济网www.chuannane.com两家网站连载,希望您能喜欢。

第二章

钟老板从山西回来后,亡将的身影总是挥之不去,心特别沉重,又闹了好几天肚子,吃啥拉啥,弄得大瘦了一身肉。医生说,是因为长时间的辛劳与疲惫,加之去了山西水土不服,又吃了玉米棒子所致。钟夫人心急之下去山上采了地瓜根,炒了糊米,配制成汤,让丈夫服了好几次才渐渐缓冲过来。胃子刚有好转,钟老板就忙起了酒生意。
       忽一日,一个从都江堰过来的朋友说是打酒泡药养生,他才恍然想起那个山西将领临终时让他去都江堰一带,找驻军将领王志明的事儿。他一心惦记着把亡将的信物和银票送还山西亲人,却将为自己图谋在军中发财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这次正好可以跟返家的朋友一起去都江堰,一来可以让朋友旅途中不孤单,二来也顺路理一下这件事情。他简单收拾了行囊,就随着朋友出发了。
        到了都江堰,他七拐八弯地从一条小街走进了一个转弯处,也没有问路便朝另一条宽街前行。突然,被一种不太响但又一种呼啸而至的声音所警觉,住在长江岸边的他,江里来,水里走,习惯了滚滚长江东逝水,看惯了船头船尾白帆扬,听惯了铿锵有力的船公号子,从来没有听到这么一种震撼力的声响,似乎有地震天摇的感觉,浑身有一种莫名的紧张。
        原来,这的确是水流的声音,这里的水比起长江的确是小巫见大巫,气势根本没那么磅礴,但那股股叠叠、浪浪涌涌全都精神焕发,有一种奔腾的力量,踊跃着喧嚣的生命,却另有一种气质。原来是这岷江的水,被人拦腰斩断,在江心作了分水堤,刷地一下裁割为二,直蹿出去,两股水分别撞到了一道大堤,立即顺着筑坝人的指令来一番回旋,也许是水流对驯服者的恼怒,也许是对整体分割的呐喊,也许是对出乎意料改变选择,作出新的旅途所焕发的一种气势。
       看江山如画、听岁月如歌,只知大江东去浪涛尽,不知平原涧水仍澎湃,乃小见多怪也。既来之,岂可错失这梦里水乡,四十多岁的人呐,又怎能虚度这人生年华?钟国盛感慨着、思考着、也在反省着。
心说,都江堰成功在于,正确处理鱼嘴分水堤、飞沙堰泄洪道、宝瓶口引水口等主体工程的关系,使其相互依赖、巧妙配合、浑然一体,妙在联合分流分沙、泄洪排沙、引水疏沙,实现了枯水不缺,洪水不淹,做人做生意也该当如此呀!
        钟老板很快找到了驻军将领王志明。王志明系性情之人,摘下军帽,面向北方,深深鞠了三躬,命勤务兵点了香烛,烧了纸钱,为挚友中箭而亡叹息了好一阵,便和钟老板详细商谈了军中食盐和药材生意的合作事项,彼此双方签了协议书,画了押,按了手印。之后,王志明便将钟老板请到当地有名的酒楼“醉仙楼”进餐。一杯烧酒下肚,钟老板便心生感慨:“这当地的酒怎么这样燥辣,不仅有些烧喉咙,而且伴有土腥味。再品也难品出泸州酒的风味来。他心里不竟开始盘算着,有朝一日,我定要开个制酒作坊,将生意做大,让这都江堰一带的黎民百姓都喝上我钟姓人家的酿制酒。”
       接了军中食盐和药材的生意后,钟老板多次去了云南与贵州采购药材,去了自贡购食盐。钟老板把店里的生意交给长子钟泰山和一个信得过的徒弟打点,自己则和次子钟华山还有另外几个徒弟跑起了军中的生意。由于钟老板的耿直与豪爽,加之他把做酒生意的那股实诚劲儿和勤快劲儿投入到新的生意中,有了王志明将领与成都商会的一个头头的合作,还有一个周姓的将官给他介绍生意,他如有神力相助,跑起生意来如鱼得水。一来二去,做了几笔大买卖,不出三年的工夫,已经积攒了一笔不小的银两。他盘算了一下,足够开一个制酒作坊的费用了。于是,三年期满后,没再和军中继续签订协议,而是一心一意做他的酒生意,当他的酒城小商贩,但他要开个制酒作坊的念头却越来越强烈了。
那一年的二月初二龙抬头,“酒城”里照例是热闹非凡。坐落于酒城繁华地段的报恩塔关圣殿戏台一带,早已装点得花红柳绿,喜气洋洋。只见大红绸子缠着四根粗壮的柱子,从最上头分别垂下四朵红绸扎成的大花,在初春的细风里轻轻摇摆着。壮观气派的戏楼牌坊上,吊着两个红红的大灯笼,天空仿佛被映红了大半。朱红的幕布上贴满了色彩艳丽的图画,细细一看竟是一个人物故事,生龙活虎、栩栩如生。戏楼的匾额上写着“龙罈祈雨”几个醒目的金粉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惹人回望。几个锣鼓匠和唢呐手正端坐在戏台上,把手中的家伙摆弄得风生水起。时而“通通……通通……通通通……”时而“呜哇……呜哇……呜了哇……嚓嚓……”或者一时间唢呐悠扬、一时间鼓乐声齐鸣,把个泸州城直闹得个鼓乐喧天,一派热闹。
       戏台下的空场上,一队由年轻娃组成的舞龙队,正应和着戏台上锣鼓和唢呐的节奏,把手中的长龙舞得是上下翻飞。一会儿是龙腾九天,一会儿是龙跃深潭,一会儿又是祥龙摆尾,一会儿又是祥龙戏珠,翻、转、腾、挪……把个长长的彩龙舞得是虎虎生威,八面来风。舞龙队伍最前面的那个年轻人,就是钟国盛老板的长子钟泰山,身材高大魁梧,身板硬朗健壮,远远看去真像他的名字一样。这是个踏实本分的年轻人,一直跟着父亲做酒生意,对父亲极其孝顺,对徒弟们也很和善,待人热情。钟国盛的酒生意能一直顺风顺水地做下去,这个像泰山一样的长子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他很擅长舞龙,尤其是舞龙头,能把一个彩扎的龙头在他手里舞得活龙活现,深受酒城百姓的敬佩。这次二月二祈雨活动,当然不让地便让耍起了龙头。而那个次子钟华山此时也在舞龙的队伍里,他的舞龙技艺没有兄长精湛,便舞了龙身。他也如兄长一样勤快能干,为了钟家的酒生意忙前跑后,但没有兄长的那份稳重,性子刚烈,甚至有些江湖义气。
        戏台上的鼓乐声渐进高潮,似要把整个戏台都掀个满天盖地。随着高昂激越的鼓乐声,婉转的唢呐声,舞龙队伍里最前面的钟泰山娃,将威风凛凛的龙头高高擎起,仰视着苍天。观看舞龙的酒城百姓们,个个踮起双脚也将头高高仰起,一时间,无数张面孔坦露出虔诚的容颜,不少的百姓眼中噙着期待。这无数张面孔里有一张是钟国盛的,虽然酒铺生意很忙,但这么盛大的祈雨活动岂有不来之理?这酒城的祈雨活动,不仅仅是为酒商祈福,更是为酒城的百姓祈福,而自己就是这百姓中的一员,更何况自己的两个儿子就在舞龙的队伍里。自己是带着全家老小的愿望来为整个钟家祈福的。所以,他一直在人群里,面容肃穆,充满渴求的目光一直随着那条彩龙转,心中还默念着祝福的话语。
正在这时,鼓乐声戛然而止,人群立刻停止了骚动。舞龙的几个年轻娃同时带头跪地,紧跟着所有的百姓也都双膝跪倒,只有擎着龙头的钟泰山娃岿然不动,把那巍然庄严的龙头直指苍天。突然间,从四面八方响起了雷鸣般的吼声:“龙王保佑,风调雨顺……龙王保佑,风调雨顺……”这声音像巨风刮过人群,排山倒海似地长时间地在广场上空回旋荡漾。
       人群齐刷刷地站起来了,舞龙队在祈祷中撤下去,吹鼓乐手和跑龙套的渐渐地退到了幕后。紧接着“噼噼啪啪”的一阵鞭炮声,戏台上开始唱起了戏来。
        钟国盛转身好不容易挤出人群,退让到靠近水井沟街口的一棵大黄桷树下抖了抖衣襟,擦掉了额头上的汗水,脱掉了外套,喘了喘气,突然看见自家的丫环酒儿,急急慌慌地朝这里走,远远看到他便边喊边跑起来。钟国盛眉毛一绉,料想家中定有要事,便大步迎了上去。
“老爷……老爷……赶快回家看看,夫人发作了,要生产了,快……”酒儿着急的喊道。
“夫人怎样了?情况还好?”钟国盛不由地心头一急。夫人和自己都是中年人了,夫妻俩虽然对两个儿子都很满意,但始终还想要个女儿。夫人         常念叨说,女儿是娘贴心小棉袄,她欢喜有个女儿能陪她说说话,钟国盛和两个儿子为了酒生意都太忙了,很少在意家里的事儿。
“夫人还好,只是流血过多,已经派香儿去请产婆了,我专门来请老爷……”酒儿快言快语道。
       钟国盛不再多问,信手将外衣递给酒儿手里,迈开大步朝家赶去,把个酒儿远远地甩在后头,酒儿气喘吁吁地跟着,早已是满头大汗了。
回到家里,产婆已经请来了,香儿正和产婆一起忙着,酒儿也进去帮忙。钟国盛推开产房门露了个头,就被产婆喝退了出去。他在产房门外,撇着手指,不安地踱着。一会儿酒儿推开门出来告诉他夫人情况尚好请他宽心,可他还是走来走去不肯停下,好像地下有偌大块磁铁把他吸引着。
         “哇……哇……哇……”一阵婴儿啼哭声传来,钟国盛收住脚步,瞪着大眼睛趴在门缝往里看。他听见屋里香儿高兴的声音:“酒儿,快去告诉老爷,夫人生了个小千金!”钟国盛推开门又要往里闯,被出来报告喜讯的酒儿请了出去:“老爷,夫人生了个小千金,请老爷一会儿再进来瞧,夫人要先歇息歇息。”钟国盛探着头向里头瞅了瞅,呵呵笑了两声就退了出去,一扭头与泰山和华山撞了个正着,父子三人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父亲,母亲是不是为我们生了妹妹?”泰山也是一脸喜气道。
      “这下好了,我们有个妹妹了,母亲一直盼着有个妹妹呢,这下如愿了。”华山笑道。
    “呵呵,好呀!好呀!……”钟国盛高兴地说了一连串的“好”。
      华山又高兴地嚷道:“父亲,给妹妹取什么名字呢?”钟国盛双手抱着肩膀,沉思了一会儿,又抬头望了望明亮的天空,远处戏台上的唱戏声隐约可闻,钟国盛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了刚才舞龙的画面,慨然道:“生在二月初二,祈祷风调雨顺,就叫顺子吧,一生顺顺利利。”
     且不说与顺子同一天出生的酒城营沟头舒聚源酒作坊温老板儿子龙翔之事,单说这舒聚源酿酒作坊。据传,祖上从明朝开始研习酿酒技术,精选了郭子仪的药方子,传承了具有独家酿酒工艺的先河,在酒城远近闻名。舒聚源如今的掌门人温老板,精明能干,为人友善,酒作坊在他的手里一直在朝前发展,有几家小作坊与他合股经营,生意越做越大。  
        温老板和钟国盛是世交,钟国盛酒铺里经销的就是这温老板酒作坊里的酒。钟国盛常为温家的酒感慨不已,要以温老板的为人为榜样,常常幻想着自己也开一间像温老板“舒聚源”一样的酒坊,也把酒酿得像这“舒聚源”的窖酒一样浓香爽口,那才叫美呀!
        两家除了酒生意上的往来,私底下也有一些交情,逢年过节两家也相互拜访,有时两家的夫人也聚到一处做做女儿红,聊聊家常,搓搓麻将。说来也巧,两家的夫人在同一个月份怀孕,都是人到中年,一家盼个女儿,一家盼个儿子,两家的夫人都在盼子心切中迎来了孩子的出生。
         却说二月初二这一天,温老板本来打算去参加祭雨仪式的,对于“舒聚源”来说,这么盛大的活动是不容错过的。“龙罈祭雨”虽为民间举办,官方参与较少,但本地的商会、老板、社会贤达常常都要粉墨登场,拿出自己的看家产品敬神,实为宣传和展示自己的品牌。可刚过子时,夫人就觉着肚痛,算算日子也该临盆了。夫人并不想阻拦他去参加祭雨仪式,但夫人一阵紧似一阵的喊声还是拽住了他的想法,天刚亮他在院子里转了几个来回,就返回到屋子里。他把张妈叫来让她安排妥帖夫人生产的一应事情,又吩咐来自舒聚源的烤酒匠刘锦华照应作坊里的大小事情。一大早,他第一个敲开了祠堂的大门,燃起三炷香,插到祖宗牌位前的香炉里,然后跪到蒲团上,闭上眼睛虔诚许愿,让祖宗保佑夫人平安生产。许完愿后,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便去书房等待夫人生产的消息。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丫环碧草来报,夫人难产正痛得死去活来。温老板一听就慌了手脚,他稳了稳心情,让碧草另外去请一个产婆,顺便将酒城的名医也一同请来。碧草应声离开。他一路小跑来到夫人产房,产婆正满头大汗地忙着接生,丫环仙草也跟着张罗,他六神无主地站在门口一边,眼睛始终盯着夫人这边的动静。
        碧草去了不多会儿,产婆柳妈和酒城名医就被请来了。酒城名医一听是帮女人接生,就一个劲儿地向后撤身子。温老板见状拱手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还请先生不要犹豫,我温某人定有重谢!”说完又一恭到底。酒城名医无奈,只好上前探看,隔着被单子摸了摸产妇肚子,然后对产婆柳妈说道:“婴孩是胎位不正,你只需探进手帮他扶正,看看可行?”说完,背过脸去,再不回头。这柳妈一惯胆子大,在酒城也接生过不少婴孩,听名医这样一说,她放手去做,然后用她娴熟的手法,一丝不苟地从上往下按压产妇肚子,果然没多久,一个男婴滚落出来。温老板忍不住上前去探个究竟,这时产婆和丫环才想起男人不能进产房的习俗,笑着将温老板请了出去,酒城名医也跟了出来。谢过产婆和名医,一家人自是高兴不提。这温老板回到书房,思前想后,这儿子来之不易,又是生在龙抬头的二月初二,就叫龙翔吧。
        宝山上的树叶绿了又黄黄了又绿,柏杨坪的花儿开了又谢谢了又开。挑着担子叫卖香椿和明前茶的乡下人,周而复始地闪现在大街小巷,长江的春潮一次又一次地漫进东门口或营沟头,又一次又一次地返回到苍凉的沙滩下。
         转眼,顺子和龙翔已经八岁了。只是这顺子从小体弱多病,四岁那一年,一场莫名其妙的病来势汹汹,连续好几天高烧不退,滴水难进,时而胡言乱语,险些要了性命。后来经一位好心人介绍,还是从合江县福宝深山老林里,请来了一名祖传名医符老先生,不知用了什么良方,配有好几十种中草药,搓成的艾条进行火疗,在孩子的各大关键部位进行热灸,如此反复达七日之久,才把小顺子从死神手里夺回来。钟国盛少不了去玉蝉寺烧香拜佛,从中得到一位高僧的点化,又给顺子多拜结了几个义父,尤其是与酒沾边的人。于是,钟国盛特地为顺子认拜了几个义父,正儿八经地缝了衣服,拜了神仙,喝了祭酒,在见证人面前八拜九叩首,其中就有钟家的世交“舒聚源”的温老板。说来也怪,自那以后,顺子的身体渐渐好起来。望着粉团似的一个小千金,钟国盛的心里常常会泛起幸福的涟漪,这闺女,在生命垂危时,是火疗热灸给了她二次生命,他也会常常想起那位高僧的话,为何偏要拜认与酒有关的人做义父呢?火与酒本是相生相克之物,莫不是这酒真是通着天地灵气,蕴含着日月精华?他默默地点点头,随后又将顺子叫到面前,温和地说:“父亲给你改个名字好不好?”“为什么要改名字呢?”顺子一脸疑云。钟国盛没和女儿解释什么,那位高僧的脸又在他脑子里浮现出来,冥冥之中,觉着女儿的命运与此有关。他望着女儿郑重其事地说道:“以后就叫你玉禅吧!”
      “玉蝉,那我不就成了知了哦”玉蝉天真的问道。
      这一日,玉禅一大早起来就吵着要去营沟头的温家找龙翔哥哥玩。这温家公子龙翔虽说和玉禅生在同一天,但比玉禅早出生几个时辰,因此小玉禅口口声声喊他哥哥,两家大人听着,心里都乐呵呵的。这玉禅被酒儿带着来到了营沟头,可巧温家公子龙翔被下人领着去了营沟头舒聚源车间去捏泥人儿了,玉禅吵嚷着要去车间找龙翔,温夫人便让另一个下人带玉禅前往。
       那个下人露出为难的神色,说道:“这……用窖泥捏泥人儿可是温家公子的耍活儿”
       “这能行吗?……还不快带钟家小姐与翔哥玩?”温夫人呵斥下人道。
       “夫人怎么忘了?老爷吩咐过,外人是不允许进入车间的。”下人分辩道。
       温夫人思忖了一下,望着玉禅笑吟吟地说道:“玉儿可不是外人,是老爷子的义女,再说,一个小孩子能懂什么,快快领她去便是了。”
下人无奈,只好领着玉禅、酒儿往营沟头温家车间走。到了车间门前,下人立即前去通报。
        不一会儿,龙翔手里拿着窖泥捏成的瘦老头儿,高高兴兴地跑出来了,见到玉禅,拉住手一个劲儿地跑开了。“妹妹来的正是时候,父亲非要让龙翔跟着学酿酒,可我不想做什么酿酒师,龙翔要做像孔夫人那样的教书先生,走,妹妹,我们玩去!”
       玉禅听龙翔这样一说,呵呵呵地笑起来:“我也对烤酒没啥兴趣,整天闻着父亲铺子里的酒味,都闻不清别的味儿啦。”
       “那你长大要做什么呢?要不,和我一起做先生吧?”龙翔眨着一双大眼睛天真地说。
       “我才不要做先生呢!我小时候的身体不好,母亲、父亲为我担惊受怕,我要做中医,治病救人。”玉禅用大人的口吻说道。
       “好了,好了,我们不说这个啦,我们去堰沟里抓红尾巴鱼儿……”龙翔拉着玉禅的手又要跑开了。
       “等等……虽然我不想做酿酒师,可我还是想去看你们家那几个人一起都可以泡澡的大黄桶,那也一定很好玩。”玉禅顽皮地说。
         酒儿被下人领到一间待客室里,坐着喝起奢府黑茶来,说是此茶可明目,健脾,还可美容勒!玉禅跟着龙翔不一会儿又跑进了车间。温老板听着儿子嘻嘻哈哈的声音,刚要呵斥,却看见后面跟着的玉禅,他愣了一下。
        紧跟着跑进来的下人不及站稳,就慌忙解释道:“老爷,是龙翔少爷带玉禅小姐进来的,小的还没来得及通报老爷,他们就跑进来了。”
        温老板摆了摆手,沉声说道:“罢了,也怪不得你,你下去吧!”说完,又把目光投到玉禅身上,面色和悦地说道:“我说今儿一早这檐头的燕子飞来飞去地吵个不停,身上出现了好几只青格珠,原来是漂亮的小公主驾到呀!来,让义父看看……呵!都长这么大啦,长成大姑娘啦!”
“义父,我要龙翔哥哥带我看酿酒!”玉禅高声叫道。
        “呵呵呵……小姑娘对酒感兴趣,那就去吧……”温老板笑着点点头。
        温老板话音刚落,龙翔和玉禅早已像两只小鸟一样飞远了。
        两个小孩子来到了临近龙泉井旁的那一口窖池旁,龙翔指着散发着浓郁酒糟味的窖池不无得意地说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玉禅摇摇头,一脸渴望地请求道:“龙翔哥哥,快告诉我,这是什么嘛!”
        “这是窖池,就是靠它来发酵的。这口窖池是我家祖上买来的,后来我家又新建了好几排窖池,全是我家的,都有一百多年的历史啦。”龙翔如数家珍,得意更甚。
        “哇!好厉害呀!一百多年,那会是多少年呢?”玉禅羡慕中又带着疑惑。
         “就是10多个10年呀!你数数看,就知道有多久啦!”龙翔摇头晃脑,得意丛生。
          “那像泥巴一样的东西是什么呀?它能酿酒吗?”玉禅又好奇地问道。
         “那是窖泥呀!是从长江边五渡溪土王那里取来的土。它是用酒和糟子培植出来的,然后再用窖泥与糟子发酵,让发酵后的酒气通过酒糟一层一层窜入酒体中,一蒸就酿出酒来了,你别看这窖泥不怎么样,酿出的酒经过一年半载的窖储,那纯净爽口、回味悠长的味道就出来了!城里好多人家都喝我们家酿的酒呢!”龙翔恨不得把他知道的都告诉玉禅。
        “你瞎说,有好多人家也在喝我们家的酒呢,我就常看见许多的人去我们家铺子里打酒,比如说,我们街上的刘爷爷、李二伯,还有巡街的张三先……这个张三先一边打更还一边拿个小酒葫芦,走几步喝一口呢!”玉禅听龙翔那样说,不满地争辩道。
        “嗨,你哪里知道呀,我父亲说你们家铺子里的酒,也是从我们家作坊买过去的,然后再卖给打酒喝的人,不信,你去问我父亲……”龙翔一边说着,一边用眼光找着父亲,但此时温老板却不见了人影,龙翔一眼看到了烤酒匠刘锦华,他拉着玉禅的手就朝刘锦华走去。
        “你问问刘师傅,看是不是这样?”两个小孩子将“官司”打到了烤酒匠刘锦华这里。正埋头干活的刘锦华没有理会他们,玉禅上去扯了一下刘锦华的衣襟,一脸恳切地问道:“是不是我父亲的酒铺子里卖的也是这里的酒啊?”
        刘锦华只得停下手里的活儿,他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看着她一脸的稚气,忍不住笑起来:“你父亲是谁呀?我可不认识?”
        “我父亲就是钟国盛呀,大家都叫他钟老板的。”玉禅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刘锦华脸色忽然一变,像是有什么东西撞了他要害之处,脑子里隐隐约约出现一个人影,由远到近,渐渐的清晰起来,不就是那个钟好人吗?哦!
     “你快说呀,是不是我父亲的酒铺子里卖的酒,也是这里的酒呢?是不是呀?……”玉禅着急起来。
      刘锦华下意识地点点头,像泥塑木雕那样僵在哪里,半天说不出话来。(待续)

       作者简介:陈志林,四川巴中人,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大学文化.教过书,当过兵,现居家,就业在中国酒城泸州。闲时研究中国近代史和西南地方史,一直从事歌舞剧、歌词、小说创作,已发表长篇小说《酒城风云》、《少女奢香传奇》,创作发表作品百万字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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