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快醒醒

快 醒 醒 

山东德州 橘子

　　你瞧!东山坡上像着了火一样红，不对!定是哪家绣娘新织的红绸缎披在山坡晾晒吧!嗨!都不是，都不是!那是漫山遍野红彤彤的果子!

　　真美呀!青山绿树怀抱中的这一片果子是幸福的，它们中的每一颗都无比幸运。秋天的风好像丝带一样，从山那边绕到山这边，绕过每一棵树，每一个果儿。那些果儿们像被挠了痒痒一样，坠在枝头上乱颤，树上的叶子被这群调皮鬼搅得沙拉拉地直哼哼!“嘿!姐妹们，听说我们是主人培育出来的新果树品种，叫什么纯绿色，有机水果”“什么，什么?绿色?拜托，我们明明是红色的好不好，你瞧!你身边这些干巴巴的破树叶子才是绿色的呢!”“嗨!甭管是绿色还是红色，反正我们是主人的宝贝!听说主人还要带咱们做火车，坐飞机，坐轮船，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呢!”“哎呀呀!太棒啦!坐飞机岂不是要上天啦!我要坐飞机我要坐飞机!”。

　　果树妈妈一声不吭地听着它的孩子们叽叽喳喳地憧憬着诗和远方，它偶尔会像孕妇那样伸伸胳膊，挺挺腰，随着果子一天天长大，它的腰身更重了。虽然辛苦，但不难看出，这是位待遇极高的功臣。它粗壮的身子上挂着一袋半透明的液体袋，白色的细塑料管扎进树皮里，一股清凉的细流涓涓流入它的身体，这是主人特意为它配制的营养液。当然了，不光是它，整片果树林身上都挂着这种玩意儿。足可见它们的身价可是不可小觑的吆!

　　红彤彤的果子喝着树妈妈体内的营养液，个头儿眼见着长，一场秋雨滋润，个个鲜红饱满，吹弹即破。

　　这一天，果园里闯进了一群人，哦不!不是闯进来的，是主人恭恭敬敬请进来的。那些人有的拿手机，有的拿摄像机，进来就是一阵儿乱拍，有一个漂亮妞儿捧着话筒，冲着摄像头一通白话:“观众朋友们，今天我领大家参观一下正宗贡橘新品种，这种果子皮薄，口感好甜，富含多种维生素和矿物质，是真正的纯绿色有机水果……”，这妞儿慷慨激昂地劲儿不赖起拿着高音喇叭卖水果的二道贩子。从那天起，这个山坡就热闹起来，每天都有那么几波人东瞧瞧西看看，举着手机拍个不停，有的还自言自语，自导自演，那神情看着像傻子。听说这伙人是靠拍视频博人眼球赚钱的。现在的人就是聪明，悠着逛着玩着闹着就把钱赚到手了。果子们简直看直了眼，每天都像看小戏儿的似的瞧着树底下的那帮人忙活。

　　开始下果了，主人像捧宝贝似的把摘下来的果子一枚枚放进纸箱里。装满一箱，封好口，贴上标签，果园门口的小货车正突突突地打着响鼻蓄势待发等着呢!“这箱是海南的货，那箱是上海的货……”主人边指挥边发号施令，黑瘦的脸庞满是收获的喜悦。树上的果子们每天都紧张而兴奋地等着主人的采摘，等着主人的调度，或是南走，或是北运，或是上天，或是入海。那些没去过的地界儿，想想都开心得心脏受不了!每个果子都顾不得离别的伤怀了，它们甚至没来得及彼此说句珍重，没来得及最后再抱抱树妈妈，就迫不及待地跐溜一下蹦进了主人的手掌心里。

　　最后所有果子都摘完了，哦不!你瞧!那是什么?果子，一枚果子!怎么搞得，它是一枚被遗忘的果子?按说它的模样挺周正俊俏，不会如此不如主人眼的;按说它长的位置不高也不矮，伸伸胳膊就能够到，不会太费主人劲儿的。甭管怎么回事，它此刻正像个受气小媳妇儿似的噘着嘴，皱着眉，一肚子委屈地孤零零挑在枝头。这枚果子想不通，成千上万个果子中，怎么就单单遗忘它!你瞧!人有时也是这德行，但凡倒霉事儿总觉得不应该轮到自己头上，至少也应该是路人甲或者隔壁老王吧!

　　这枚被遗忘的果子哭了，它是有资格哭的，哭一哭自己命途多舛，哭一哭自己变成了一大帮幸运儿中的倒霉蛋儿。树妈妈焦急地伸手想去安慰安慰这个唯一留在身边的孩子，但它太虚弱了，当它的孩子一个个被带走的时候，它身上的液体袋就干瘪成了一片纸。

　　一个午后，太阳晒得这枚果子懒洋洋的，心里的委屈也像是晒化了似的。它打了个哈欠，刚想缩缩身子迷瞪一会儿，啊!突然!它的身体腾空而起，怎么回事，它要上天啦!它睁开眼，惊讶地发现自己确实是在天上飞着，载着它的不是飞机，而是一只鸟。一只灰不溜秋的鸟衔着这枚果子飞过了东山头，又飞过了北山头。那种翱翔的感觉让这枚果子飘飘欲仙，如入仙境。正在兴头上呢，扑腾一下，鸟落在了一块岩石上。鸟用坚硬的喙啄了几下，这枚果子稀里糊涂进了鸟肚子。天呐!太狗血的剧情啦!三天后，你猜怎么着?那枚果子热热乎乎地顺着鸟粪排了出来。

　　经历了一番生死存亡，那枚果子早已变得坚硬无比。坚硬的不光是它的躯壳，还有它的内心。它像一颗石子儿安安静静地裹进泥土里，那些虚无缥缈的遐想都织成了沉沉的梦。

　　“孩子快醒醒，孩子快醒醒!”，谁在说话?那枚果子懵懂地睁开眼，树妈妈!是它的树妈妈!这个梦做得好长，它从冬天睡到了春天。

责编：丁松    排版：夏显亮

作者简介

　　

　　作者鞠迎春，笔名橘子，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德州市作协会员，作品常见于《山东工人报》《齐鲁文学》《鲁北文学》《德州日报》《德州晚报》有作品获山东省职工原创文学大赛二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