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胡振华作品：“我是秀哥” ——凡人小事之五 / 四六文摘

“我是秀哥”

——凡人小事之五

作者胡振华

“我是秀哥”是一个人的网名。不知别人看了有何感觉，但我却能感到这个名字里蕴有一股英气和豪爽，似乎还能听到名字后边的潜台词“有事找我”。这不禁让我想到郭冬临的小品《有事你说话》和蔡明主演的电视连续剧《闲人马大姐》。没有敢于担当的勇气和坦荡宽阔的胸怀，谁敢起这样爽气的网名？是的，你没有猜错，这是一个女人的网名。苏东坡词：“乱石崩云，惊涛裂岸，卷起千堆雪……”雄壮之中是不是还有那么一点柔和之美？

平时我们说一个女孩子像个“假小子”时，里边赞许的成分会多一些。这个女人是不是如她给自己的定位“秀哥”那样有男子汉气概呢?我说几件关于她的事，由你来评判吧。

为了方便记叙，还是先说明一下吧。这个女人本名邵长秀，是女儿多年的朋友。知道我要写《凡人小事》系列，女儿向我推荐了秀秀（昵称）。女儿赞叹：秀秀真的不是一般人。在《凡人小事——之一》中那个送农民伯伯到汽车站的女司机，就是秀秀。那只是她许多故事中的一小节。

下边书归正传。

先讲去年的一件事吧，或者称之为采摘黄桃的苦与乐。

秀秀一个同事的朋友（和秀秀关系的亲密度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在深圳工作，家里的父母经营了一个桃园。七八月份正是黄桃成熟的季节，可是因为疫情，不但儿女不能回来帮忙，连采摘的工人也雇不到。老两口七八十岁了，只能看着熟透的桃子一个个掉落烂在地里，心疼到掉泪，却一筹莫展。这事被秀秀知道了，她的脾气，像极了“马大姐”，特别喜欢揽事。她很快就组织了三辆车，七八个人，周日早上五六点从郑州出发，行驶了一百多公里，到达了目的地：开封市范村乡西王庄。

摘桃子一定要趁早，所以，一行人顾不上休息，就钻进桃林里开始采摘。秀秀后来才知道，采摘桃子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首先是树与树之间的间距太窄，一进去，不是挂了衣服就是刮破脸；第二，毛桃毛桃，桃子上的小绒毛在林中乱飞，那天温度又高，绒毛粘得满脸都是，刺痒异常；第三桃子摘好了，一箱箱装好，却进不去车，只能靠人力往外推；桃园里密不透风，几个人全是大汗淋漓，水洗一般。好在只有百十棵树，一个上午的工夫总算完成了任务。秀秀来之前知道老两口不会用微信和支付宝，专门准备了现金，一箱箱过秤，按斤数足额将现金交到老人手里，两个老人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又是送辣椒又是送红薯干的，这反让秀秀他们感动起来。

摘完桃子，才是完成了第一步的工作，因为桃子都熟透了，不管是卖还是送，都必必须和时间赛跑。秀秀一个人承担了四五百斤的处理任务。当时市面上的黄桃价格是四五元一斤，秀秀他们本来也只是为了助农，所以除了送亲朋好友之外，他们便以收购价1.5元出售，就这也不容易，因为时间太紧了，放一夜就会烂掉很多。秀秀说，摘下来的桃子再让它烂到手里，不但对不起两位老人家半年的辛苦，也对不起自己这一天的苦累。所以那天秀秀从凌晨忙到半夜，才算将黄桃都送达了需要的人那里。那天她的收获是：腰累得直不起来了；赔了一个周日的时间和汽油钱；更让她痛苦的是，因为对桃子的绒毛过敏，她的脸烂了十几天。她对我说，以后再也不会揽这种事了。可是我相信，如果有人需要，她一定又是跑得最快的那一个，谁让她是“秀哥”呢？

秀秀说，她有时不是有意识地要去帮谁，但她如果能帮别人而没有去做，她内心会很煎熬。前两天看她在微信里说，在一个小饭店吃饭，见一位食客没有纸巾用，就主动送一包纸巾另带一个湿巾过去。你看，她就是如同她说的这样的人吧！

她是一个公司的业务主管，干起工作来，有点儿像电视剧《都挺好》里的苏明玉，工作能力强不说，人脉广，工作效率高。她是个单亲家庭，为了不耽误工作，她毅然决然地将自己刚上小学一年级的儿子送到寄宿学校。六七岁的孩子在校独立照顾自己，不用说也是困难重重，比如，秀秀给儿子准备了五双袜子，让他每天换洗一双。可周末接孩子回家，她看到儿子穿的还是周一的那双。秀秀心里的酸楚自不必说，但确实很无奈。她应该属于需要有人“帮一把”的家庭吧，可她是“秀哥”啊，她有时的举动让老师都感到有点儿意外。

哲学家说，发现美的过程是一场奇妙的旅行，那么，就让我们来一次这样的旅行吧！

一个周末，秀秀到学校接孩子回家，听老师说，一个学生由于父母有急事去外地，这个周末就不接孩子回家了，拜托老师照顾一下。学校没有拒绝，并且已经进行了具体安排。按说，这事和秀秀没有一点关系。可是正如她自己所说，如果需要自己帮忙的地方没有自己的身影，她会很不安的。她担心这个孩子在学校寂寞难过，于是，决定将这个孩子接到自己家里。秀秀当然知道，承担责任是要付出艰苦的努力的，七八岁的孩子正是调皮的时候，谁能预测短短的两天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呢？可秀秀还是决定这么做了。

孩子当然高兴了，别人都回家了，自己孤零零地算什么呢？可老师没有敢答应，这里边有好大的干系呢？于是，秀秀只好和孩子的家长联系，不知她在电话里是如何向人家证明自己是有能力照顾好两个孩子的，反正是家长答应了，老师也答应了，于是秀秀高高兴兴地领着两个孩子回了家。然后，她就忙碌了两天操心了两天：给两个孩子洗澡换衣服准备美食，带孩子们出去玩……

后来，便是孩子一个劲地向家长夸秀秀阿姨，家长一个劲地表示感谢。可人家秀秀却说：虽然我忙了两天，可我的孩子这两天因为和小伙伴在一起，比哪个周末过得都愉快。也就是说，虽然我赠送了梅花给你，可我的手上也留有香气啊！

歌德说：“责任就是对自己要去做的事情有一种爱”。秀秀为那个孩子尽了两天的监护责任，是因为她心中充满了同情和爱。

秀秀说她很得意的一件事，是在小区里建了一个拼车群。拼车大家都司空见惯，可是建立一个这样的群，就不是那样简单的事了。这首先要从她所住小区的位置说起。

秀秀住的小区名为洞林湖风景区（不知怎的就想起杜甫的诗句：黄四娘家花满蹊，千朵万朵压枝低。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听名字就很美。但是小区坐落在西四环外，而且，公交线路暂时还没有规划到这里。因为汽车每天都有限号，尤其是特殊时期实行的单双号，给大家的出行带来了很大的不便。于是，秀秀就在小区里发起了倡议，希望建立个拼车群：方便出行，有事帮忙，不收费用，和谐幸福。没想到一呼百应，拼车群很快就建立起来了。

大家的联系紧密起来后，互帮互助的范围自然而然地扩大了：帮忙接孩子、取快件、一起带孩子出去游玩，还衍生出了一个读书会，大家在一起喝茶读书，真可谓其乐融融。这个群，完全建立在为彼此着想的基础之上，大家都会尽力去满足朋友间的各种需求，且以此为乐。

那就说说秀秀遇到的一件事吧！

那是一个冬季的傍晚，群里的一对年轻人接到老母亲的电话，说是家里的天然气灶打不开，让他俩赶快回来看看，不巧的是，他们那会儿正忙，实在是走不开，于是就在群里发文求助，又是秀秀第一个站了出来。她立刻赶到这位朋友家，帮助老人查看。原来她以为是电池的问题，先去买了电池换上，还是不行，后来才知道是欠费的缘故。但是大晚上的一时半会儿也解决不了，怕家里一老一小吃不上热饭，秀秀就将他们接到了自己家，让他们吃了一顿可口的饭菜，又把他们送了回了家。第二天一大早又帮助这家人解决了这个问题。你看，秀秀就是这么热心而且执着。朋友之所以这么放心，也是因为通过许多类似的事，他们对秀秀充满了信任。一个人的能力有限，而集体的潜能无限。秀秀主持的这个群，让彼此的友情将他们形成了一家人。

很多人对自己这个群充满了热爱，都力图为群里的人多做一些事。秀秀说，有一次，天特别冷，她的车限号，当时她人在古玩城附近，于是她就在群里发了个信息，立马有三个群友响应，说马上过去接她。那一刻，她觉得很温暖，觉得自己为这个群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秀秀是个“郑飘”，( 不是北漂和广飘)，靠着自己多年的辛苦打拼，她在郑州买了房买了车（当然是按揭），也算是在郑州安了家。但是她每个月都有还贷的压力，还要独立带孩子，尽管如此，她还是以自己的萤火之光去照亮别人。她对别人的关心发自心灵深处，让认识她或不认识她的人（如那位农民伯伯）感受到生活的美好。

法国十八世纪哲学家德尼.狄德罗说：“所有人都知道美，很多人能感受美，为什么欣赏美的人如此之少呢？”我希望我的《凡人小事》系列，能让人们安下心来静静地去欣赏自己身边的美。而这些聚集起来的美。便蕴含了一种气质一种力量，让人肃然起敬和感到心灵的震撼。

“秀哥”，好样的！我当然希望你也会如此赞上一句了。

2021年5月18日

胡振华，1949年出生于河南省开封市。河南大学外语系专科毕业。1968年参加工作，先在郑州国棉四厂细纱车间做挡车工，此阶段写了不少有关纺织工人的诗。二十世纪七十年代起，先后任中学语文教师、《河南文艺》诗歌编辑《郑州工人报》编辑部主任等职。有诗歌、散文、随笔、杂文、小说、通讯等数十万字作品问世。2014年出版长篇小说《福奶奶和她的啾啾鸟》，获当年郑州市“五个一工程”奖，2016年出版诗集《四季人生》，2017年散文集《记忆，走过岁月》即将出版。作者系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