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和婶子 2024-05-21 00:01:26 我们和婶子 今年3月20日晚上8点35分,随着心电图drs波群慢慢变成一条直线,医生宣布抢救无效——我的婶子永远离开了我们,享年86岁。婶子出生于河南省西平县,自幼失去父母,跟随姨妈长大。姨夫待承婶子不好,姨妈自觉理短不敢抗拒,因此婶子很早就出去闯荡社会,当年跟随“闯关东”大军去了东北,在沈阳铁路局谋到求生饭碗。在那里结识了同样闯关外的叔叔,二人从此结下了一生之缘。1961年,奶奶病危,过够了异地漂泊生活的叔叔,借机做通了婶子的工作,一路南上回到了山东老家。从此决定了婶子的一生,要在黄河岸边度过了。我的父辈兄妹五个,叔叔最小,祖父母在世时,罩着他,祖父母不在了其他人又都让着他,因此惯坏了他。只要不依着他,就耍脾气使性子,久而久之也没人在乎他,婶子更是对他百依百顺。叔婶一生无子女,按照世俗,家族是一棵大树,兄弟们是分枝,每个枝干都要有分枝,这样才能传承,后继有人。因此没有子女、或者没有男孩的这一枝干,必须要从兄弟的子女中过继一个,延续香火。当年我父母与叔婶同住一个院子,父母住北屋,叔婶住东屋,夏天吃饭都在一个天井,谁家吃的啥,不用经意看就都能知道。父母养育了我哥仨,我最小,也算是宝贝疙瘩了。也许是年龄小适应快,也许是叔叔点名要我给他延续香火的缘故,在我七岁的时候,我便成了叔叔的“儿子”。有两年的时间,我经常住在叔叔的屋里,开始叔婶待我挺好,也许是半路“得子”的新鲜感吧。在我记忆中慢慢地就没那么受宠了,可能新鲜感已过,习惯了无子女无牵挂的叔婶已经感觉孩子是累赘、是负担和责任,所以找个借口,我又完璧归赵地回到了父母这边。时间飞快,光阴如梭。父母操办着给叔婶盖了三间房子,与我家仅两位邻居相隔。我们兄弟三个相继长大,大哥参军去了,二哥去父亲单位工作了,暂时由我跟四个老人相处在家。虽然叔婶年龄不大,街坊们也有人评议我还不该管他们,但是我依然给他们挑水吃。我们村的饮水源,一处是村头干渠的黄河水,一处是秦河古道的井水。秦河古道的水甘甜,喝茶的人都喜欢用井水泡茶。虽然挑一担水来回要走三里地,由于叔叔喜欢喝茶,我还是坚持去秦河古道挑井水。分田到户后,都是先把叔婶的庄稼地处理好,然后才干我们家的。那个时候也不知是怕我叔婶,还是默认的一种责任,总觉得有活必须先给他干。叔叔从小娇生惯养,不能吃苦,而且还特会享受。父亲有固定工资,因工伤失去劳动能力而常年在家休息。父亲是吃“皇粮”的,六七十年代在我们村也算是上等户,生活自然好一点。尤其父亲是因公负伤的有功人士,母亲在生活上格外体恤。改善生活的时候,父亲放开吃,我们解解馋,母亲只是闻闻味而已。而这个时候,父亲总是让我去把叔叔喊来,把他的一半分给叔叔吃。叔叔走后经常听到娘埋怨父亲:“就你兄弟重要,早知道给你弟弟吃,我还不如多给孩子们分点。”父亲抿嘴一笑:“我不就是少吃一点嘛,谁让他是我弟弟呢,不然我吃了也不舒服。”说实话,那个时候根本没有恨叔叔在我们口里夺肉,而是觉得父亲“怕”叔叔,怕他什么呢?也弄不明白。随后我也参加了工作。每次探家,只要带一点稀罕东西,肯定叔婶与父母平分。当然也有叔婶优先的时候。1981年参加工作后第一次发工资,先给叔婶买了羊皮袄,因为那时父母已经有了。叔婶不要,说是自己还年轻,穿不着,再说了村里那么多年龄大的都没穿,他们穿了怕人笑话。我说他们不穿那是没条件,咱有条件管他年龄大小呢,穿了暖和舒服就行。叔婶也是性情中人,你给他点好,绝对不过夜,立即出去显摆,免得你做点啥街坊们不知道。1991年,在两个哥哥的奔波下,我终于从外地调入了胜利油田。距家近了,自然回家的次数多了,与叔婶相处的日子也就多了。舒心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1995年8月份,叔叔在老家查出了肝癌而且晚期。接到电话我立即赶了回去。我单独去了镇医院拜访了放射科大夫。进一步证实了之前的确诊。但是我还是不放心。也许病人的家属都是这个心理,总盼望是误诊。因此我把叔婶接到了东营我的家住下,顺便托了关系去胜利医院做了进一步详细检查,结论还是让我们失望了。我没敢把实情告诉叔婶,只是说肝囊肿,为了避免叔叔的怀疑,还特地造了一张假诊断书。叔叔迷信中医,我一直找最好的中医世家传承人、中医院蔡院长给他诊治。蔡院长心照不宣,也就是以调剂肠胃功能为主,增加食欲,减少痛苦,同时夹带攻毒的成分,比如蜈蚣、全蝎,每一副草药里都有好几条。在我家住了不到三周,叔叔坚决回家,说是住我家休息不好。估计当时也许是我家的现状让叔婶不忍心继续住下去吧。妻子承包了二十多亩稻田地,早晨五点走,晚上九点回;两个孩子上学,我既要上班,还得给孩子做饭。叔婶一辈子口味很清淡,所以做菜还要分批次加盐,晚上我还得给叔叔煎药。这些还不算,岳母瘫痪多年,当时病情恶化,时好时差,妻子还得抽空回去看看她娘。也许当时的状况实在是缠乱,所以叔叔近似求我的口气要回去。顺着为孝吧,我只好送叔婶回了老家。之后我每七天送一次中药,顺便回去看看,就这样一直到1996年农历2月16日,叔叔在过完65岁生日后的第一天,永远离开我们。叔叔弥留之际曾这样对母亲说:“我不应该叫你嫂子,咱应该是一个娘的孩子,我应该叫你姐。”娘说,你叫啥都行,反正我比你大。叔叔的去世对父亲打击很大,也许联想到从小的不容易,也许联想到哥哥送弟弟的逆势,从没见他那么伤心。祖父母去世时我没出生,当然不知道父亲的伤心场面,不过叔叔去世时父亲十分悲痛,可见手足情深。父亲突发心梗离世后,母亲陪了我们13年,便跟父亲团聚去了。这期间她妯娌俩更是相敬如宾。婶子像尊敬老姐姐一样陪伴母亲,母亲像呵护小妹妹一样对待婶子,我们自然像侍奉两个母亲一样。尤其是我,称呼都是一个叫娘,一个叫妈。母亲常说:“你婶子一辈子不容易,跟你叔也没享啥福,你叔脾气又不好,你婶子等于没娘家,怪可怜的,咱不疼她,就没人疼她。”婶子一生平淡无奇,也许自身的原因,很容易满足。越是这样我们越是高规格对待她。母亲常对我们说,对你婶子好,比对我好都强,不然街坊会看不起你们,再说我也不答应。每次探家,买衣服的,买好吃的,临走还留下钱。婶子再三推辞不要,都是我冲她“发火”后才收下。后来为她申请了低保,又办理了特困户,加上我们给她的生活费,老太太生活很富裕。村里人羡慕,老太太自己满足。随着年龄的增大,婶子身体也不如从前。多次商量把她接到东营来,说啥都不肯。父亲去世后,母亲自己居住在我们小区一个院子里,动员婶子来跟母亲作伴,老妯娌两住一起我们也放心,但是婶子就是不答应。根据政府的扶贫政策,像婶子这样无儿无女的特困户,可以申请房屋维修,也可以拿政府最高2万元补贴盖40平米新房。争取了婶子的意见,她愿意把原有的老房子进行改造,她说老房子冬暖夏凉住着舒服。在村委的配合下,我联系了施工队,备了料,于2019年的八月份,把婶子的房子进行了维修翻新。铺设了庭院、打了围墙、更换了铝合金门窗、外墙挂了水泥裙,院落焕然一新。婶子高高兴兴地住进了新修的房子。虽然我累得病了一场,但很得意。当婶子搬进新修的房子时,我开玩笑地说,房子给你拾掇好了,你一定要多活几年啊。末了又说,你也别活太大岁数了,活俺娘那么大岁数就行,你不能超过俺娘啊!婶子笑骂道:你个小死孩子,活多大岁数我说了又不算。谁知是巧合,还是我乌鸦嘴?没想到婶子真的就没活过我娘的岁数。去年12月初,婶子感觉小腿和脚肿胀,五嫂跟七嫂(我们堂哥八个,大爷家堂哥五个,我家兄弟三个,我排行八)陪她去了县人民医院,做了全面检查后,确诊为乳腺癌多发性转移,且到了晚期……也许癌症发展的缓慢原因,婶子几乎没啥感觉,也就是吃饭慢慢地减少了。时而感觉难受,我们就轮流按摩。开始婶子还雄心勃勃,要在医院住几天就回老家自己的院子,根据我跟大夫的交流和各项结果数据表明,婶子能活多久,未知数。也许几年,也许几个月。真的不敢去想。婶子住院期间,我跟大哥轮流伺候。考虑到二哥还有个岳父住在他家,没让他轮班。临床换了好几茬,大都是本地人,不几天就混熟了。当他们听到我们叫婶子时,才恍然大悟。几乎异口同声地说,如果不是听到你们称呼,真不相信你们是侄子,现在多少做儿女的,都做不到这样。在医院住了一段时间后,大夫建议回家休养,说这种情况没多大必要继续住院。我们兄弟仨商量,婶子出院后把她接到了东营。一是我们亲兄弟仨轮流伺候比较方便,二是东营毕竟条件好,又选择了距离医院很近的二哥那里。我们兄弟三个做了长期打算,合理排班,轮流照顾。晚上两个人,白天一个人。再有其他大事发生,兄弟仨都到。2021年春节是一个不平常的春节。是婶子到东营过的第一个春节,也是最后一个春节。已经度过了4个没有母亲陪伴的春节了,今年婶子跟我们一起过年,既心酸又高兴。假如父母在天之灵能看到的话,一定也很欣慰。婶子很自觉,她想生活尽量自理。而且不想挑食,我们做啥她吃啥。但是我和妻子了解她的习性。饭菜要清淡、少油、少盐、干脆、清口。我俩还是耐心地解释:你想吃啥就说,不像老家生火不方便,只要想吃的,就有卖的,一会儿就做好。就这样,每天我们饭后单独给婶子做饭。后来婶子的体力一天不如一天,我们便在床上支个临时饭桌,一口口地喂她。开始婶子不好意思,坚持自己挖饭吃。试了几次拿不稳勺子,这才让我们喂饭。期间我和妻子边喂饭边唠嗑,让她消除拘谨。“人都有老的时候,养孩子来为了啥?不就是老来才用得上吗?小时候你给我们擦屁股,你老了俺给你揻屎。”的确是这样,她总说自己有大便,但是又便不下来,或者便一点点,我只好戴手套帮她抠……婶子的身体越来越虚弱,直至卧床不起,最终离开了我们。清明节,给叔婶立了碑,烧了纸。在坟前,我郑重地对叔叔说:时隔25年,我把婶子给你送来了,这些年婶子过得挺好的,以后你们天天在一起了,好好地相互照顾吧…… (摄影 旅途) 作者简介:刘奎祥,1959年出生,中共党员。现已退休。喜欢叙述自己身边的和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真人真事,或把人生中的哲理用普通故事的方式体现出来。点击欣赏作者近期作品:父亲的心愿娘的脚滑动查看投稿要求及其他信息 东微编辑部: 顾问:陈谨之 鲁北 清泉 主编:郝立霞 副主编:张永君 郝立新 编辑:晓娣 娟娟 茶醉 文姐 投稿要求: 赞 (0) 相关推荐 「作家工场·中篇小说」王润民|西部烟云(上部) 作 家 新 线 干 HAPPY NEW YEAR 西部烟云(上) 一 一九六零年春,母亲拉扯着我们四个不谙人事的孩子从西藏乘坐汽车中转到了兰州火车站.我排行老大,当时八岁的我是家里面唯一的男孩,下面还 ... 留住那份亲情 蓝字 亲情是人生中一个不倦的话题,幸福是人们对生活的不断追求,亲情需要呵护,也需要坚守.亲情在,才会拥有追求的幸福.能引发幸福的话题很多,只要我们始终以平常心.知足心去对待.幸福就像影子,只要有一丝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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