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最出名的一首词,你不一定会背,但可能会唱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把这句话中的“人”换成“文体”,也是一样的。

毫无疑问,“词”这种文体独领风骚是在宋代那两三百年,所以才有了那个百转千回的唯美称谓:“宋词”。

那么宋代以后有优秀的词人词作吗?

得到评价最高的无疑是清代的纳兰性德——北宋以来,一人而已——在王国维口中,纳兰的成就已经超越了半个宋朝。

但如果单从传播的角度来考虑,无论是“赌书消得泼茶香”还是“一生一世一双人”,都不如这首明朝的词“出名”。

用网络流行说法来讲,它“自带出场BGM”,你看见它的第一反应肯定不是诵读,而是直接唱出来:

滚滚长江东逝水 杨洪基 - 三国演义 电视剧原声带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等会儿……这不是《三国演义》主题曲歌词吗?作者竟然不是现代人?!

你没看错,这真的是一首来自明代的词,词牌是《临江仙》,作者是“明代三才子”之首——杨慎。

这首词“走红”的方式比较特别。

我们都知道,在古代,词是用来唱的,“凡有井水处,即能歌柳词”,柳永的词就是这样红遍了大江南北。

杨慎这首《临江仙》最初也是用来唱的。

它是杨慎《廿一史弹词》当中,“说秦汉”一节的开篇词。

简单粗暴点儿来讲,“弹词”可以说是古代版的RAP,发源于明代,在清代盛行。

文人遭遇贬谪时期,往往就是作品的“爆发期”,《廿一史弹词》是杨慎在谪戍云南期间写下的作品,使用“弹词”这种说唱艺术形式,把截止到元朝为止的“二十一史”完完整整地演绎出来。

它的格式很有趣,每一段,要用一词数诗开头,然后是散文加上“三三四”格式的诗句,最后再用一诗一词结尾。

《廿一史弹词》内容雅俗共赏,适合市井传播,堪称明朝版的《X朝那些事儿》。

其中开篇词和结尾词流传最广。

比如你们都很熟悉的,被很多评书用作定场诗的那首:

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后商周。七雄五霸闹春秋,秦汉兴亡过手。   青史几行名姓,北邙无数荒丘。前人田地后人收,说甚龙争虎斗。

就是其中“说三分两晋”的开篇词《西江月》。

在这些开篇、结尾词中,“渔樵”就像固定NPC一样,反复出现四次。

除了“白发渔樵江渚上”之外,还有“谁弱谁强多罢手,伤情。打入渔樵话里听”(《南乡子·说三代》)“豪杰千年往事,渔樵一曲高歌”(《西江月·说三分两晋》)“白发渔樵诸事懒,萧散。闲谈今古论兴亡”(《定风波·说五代》)

传说,杨慎是在贬谪路上,路过江边,看见渔翁和樵夫闲谈,心生兴亡之感,才写下了这些作品。

可是,渔翁樵夫和历史兴亡又有什么关系呢?

要知道,杨慎的前半辈子,拿到的是典型的“男主剧本”。

他的爷爷杨春是湖广提学佥事,老爹杨廷和是东阁大学士,可以称一句“书香门第,累世官宦”。他自己十三岁诗名轰动京城,令当时的内阁首辅李东阳称赞不已;二十四岁状元及第,授翰林修撰,而他的同龄人多半还在寒窗苦读。

都说“非翰林不入内阁”,杨慎的前途,到此看起来一片大好。

可是,进入官场的他,再也不能像十三岁那样,仅仅凭着才气就让所有人喜欢了。

看不惯正德帝朱厚照的骄奢淫逸,他便上书申斥,没有效果,便愤而辞官。

朱厚照死后无子,堂弟朱厚熜(嘉靖帝)登基,因为杨廷和算是拥立他的功臣,杨慎也跟着官复原职,还多了个“经筵讲官”的职位,负责给皇帝讲课。

朱厚熜是过继来的皇帝,按照民间规矩,应该尊朱厚照的父亲朱佑樘(弘治帝)为父,但朱厚熜并不想管伯父叫爹,他提出要追封自己的父亲为“皇考”。

崇尚礼教的读书人们当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杨慎作为读书人的标杆,振臂一呼,带了二百多人去“哭宫门”。

他的口号是:“国家养士一百五十年,仗节死义,正在今日。”

大明养了我们读书人一百五十年,今天我们就是死,也不能让你朱厚熜管亲爹叫爹!

胳膊当然拗不过大腿,这群“哭宫门”的读书人被打得死去活来。

杨慎侥幸没被打死,却被发配云南永昌卫,也就是今天的云南省保山市。

与今天的“旅游胜地”标签不同,云南在古代是个“可怕”的地方。

闻道云南有沪水,椒花落时瘴烟起。

大军徒涉水如汤,未过十人二三死。

在白居易的《新丰折臂翁》里,去云南充军绝对是一件九死一生的事情。

即使是在今天,从北京到保山,飞机都至少要飞四个小时,火车站甚至都还没通车,可以想象杨慎这个昔日的天之骄子,是怎样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辗转大半个中国,才来到这个西南边陲的小城。

盛衰无常,是他的命运,也是历史的公式。

而江渚之上的渔翁樵夫,却似乎并不受这种限制,无论兴亡,他们始终守着这秋水春山,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如果说,“渔樵启迪创作”这个故事是真的,那么杨慎在看到他们的那一刻,心里应该是有所明悟的。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是啊,自己这辈子的大起大落,往历史的大环境里一放,又算得了什么呢?

罢了!哈哈!

正如苏轼把“黄州惠州儋州”变成了自己的“平生功业”一般,杨慎在云南三十年,也创下了一份功业。

他的千百首诗作,填补了云南在祖国“诗词地图”上的薄弱之处,更在图书资料奇缺的情况下,为当地修出了丰厚的史志资料。他关心民生,助力平叛,藏书万卷,著作等身。

他成了明朝最负盛名的学者,陈寅恪先生叹道:“杨用修为人,才高学博,有明一代,罕有其匹。”

历史在前进,渔樵的对话始终没有完结。

明朝灭亡后,清人毛宗岗刊刻小说《三国演义》时,把杨慎的这首《临江仙》放在小说开头。

1994年,央视版电视连续剧《三国演义》上映,《临江仙》作为片头曲的歌词,如一夜春风般,在世人心中开成了不败的花树。

明史二百多年,在中国历史长河里转瞬即逝。
杨慎的人生,在《明史》中只占一页,他却用最简洁的语言,把明代以前的数千年历史说给千家万户。
他看过的青山夕阳,我们依旧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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