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无实据,襄城知县钱增鸿为啥被撤了?

襄城风光

措词严厉的上谕

同治二年正月二十六日,清廷向河南巡抚张之万下达措辞严厉的上谕,要求严查卸署襄城知县钱增鸿。

上谕转述,钱增鸿被参的罪名是残暴成性,视民如仇。他曾将民练团长和乡绅捉拿收禁,以致乡民围城。

当时就有人上奏,要求将其撤职。后来没有下文,钱增鸿更加暴横。

一是设立非刑,“诬良为匪”;二是地方蝗蝻不令捕打;三是侵吞驿站马料;四是强令民间支应差使。

总而言之,襄城民怨沸腾。

上谕指出:州县为亲民之官,若如所奏,该地方官视练为仇,诬良为盗,以及种种贪劣,实出情理之外!

上谕要求:著张之万按照所参各节,严密访查,据实参奏,毋得稍涉徇隐!

“残暴成性”、“视民如仇”、“民怨沸腾”,这几顶大帽子一戴,一个官员的前途也就到底了。

参奏的人想必也下了大功夫,连侵吞驿站马料这种比较隐蔽的事儿都抖擞出来了。甚至,捎带着将了巡抚一军。

上谕中指“抚臣闻知其事,并未参撤”,又说钱增鸿是“卸署知县”。可见是先撤职,再查办。

相当于事前定罪了。

上谕

被参各项均无实据,仍须提请部议

同年八月二十六日,张之万回奏此事。过了七个多月才回复,应该是作了周密的准备。

对于钱增鸿被揭举的种种罪行,张之万回答得很干脆:均无实据!

但是,又扯出来另一件事:处死人犯周华没有走程序。虽说当前军情紧急,未免顾此失彼。毕竟乱了朝廷的规矩,提请部议。

不知部议之后,钱增鸿受到了什么处分。自此,各种史料难见其踪迹。

补充一下县志记载:钱增鸿何时到襄城?

民国《重修襄城县志》稿本称:“钱增鸿,同治元年,滇南人。”

又称:“张绍英,同治元年(1862年)七月二十二日代理,陕西长治县生员。”

按这个说法,钱增鸿于同治元月七月卸任,但他的上任时间,决不在同治元年。

否则,区区半年左右,他怎么会把襄城县搞得群众围城,民怨鼎沸?

两则清人笔记,可补县志之阙。

其一,何绍基诗集记载,他曾在城南驿馆住宿,并向大令钱晶卿(钱增鸿字晶卿)借览清初画家黄甲云史料。时间在庚申年(咸丰十年,1860年)冬季。

其二,刘书年《归程日记》记载,他于辛酉年(咸丰十一年,1861年)正月过境襄城,特意与“权县事钱晶卿”会晤。

据此,至少在咸丰十年(1860年),钱增鸿就已经“权知襄城县”了。

民国《续修襄城县志》书稿(国家图书馆藏)

本要去广西的他,被河南紧急留用

钱增鸿留在河南,与捻军运动有直接关系。

捻军自咸丰三年(1853年)起事,前后活动长达十五年,又以同治二年(1863年)为转折,分为前后两个时期。

咸丰三年(1853年)七月,河南巡抚陆应谷向朝廷报告,“豫省被逆贼窜扰”,事事繁重,急需用人,请求将过豫的分发江西候补知府陈鼎雯、分发广西即用知县张增祥等十四人,一并“暂留豫省,差遣委用”。

钱增鸿就这样留在河南,肩负的中心任务,就是应对捻军。

在他主政襄城期间,正是捻军最活跃的时期。地处豫中的许昌一带,捻军活动十分频繁。

捻军战士

《归程日记》记载,刘书年过襄城时,捻军攻至通许。他一路所见,可谓风声鹤唳。

在颍桥,刘书年看到四乡百姓纷纷迁入新建成的土堡。当时实施坚壁清野策略,将小村并入大村进行防御,颍桥土堡由邻近村落公捐修筑。

对这一举措,刘书年颇有好评。

许州城外,“环城四五里,壮丁各持器械,扶老携幼,填塞道途。牛车以千数,装载衣物,妇女或乘、或步,奔号不绝……似乎贼氛即在咫尺间。”

本要取道开封的刘书年,只得改向郑州。

到了长葛,他看到城门紧闭,旗帜、炮位、刀矛布满城头,团丁执械列伍以待。四乡逃来的数千百姓,屯聚城下,百般哀求,俱不得入。

捻军伏歼清军僧格林沁部

人生各有时,难以成败论声名

令刘书年赞叹的颍桥城堡,或许正是钱增鸿失势的根源。

回看襄城人对他的不满,莫不与军事情势相关。

他或许抱怨民团打仗不力,捉拿了团长和乡绅,因此惹来民怨,以至于围城闹事。

诸如捐筑城、摊派军粮一类的事情,也无疑加重了百姓负担。

严刑峻法或是他在非常时期的施政风格,是否“诬良为匪”,难说。

太平时期蝗灾尚且难以除灭,兵荒马乱之际,也会力不从心吧。

用今天的话说,他未能将自己肩负的使命,与襄城士民的利益联结在一起,也许根本就联结不到一起。镇压义军不遗余力的他,最终难以在地方立足。

历史的本能是遗忘,将大部分事实掩藏了,只留下些边角碎料。我们难以穷究往事,只能雾里看花。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时代,不能选择的时代。

分发广西即用知县的钱增鸿,被巡抚的一纸上奏留在河南,接受兵戈洗礼。

非常的任务,可能造就非常的英雄。但非常的功业,也需要非常的牺牲。

最终,这个乱世中的官吏,如此不堪地离开了舞台。

留在友人笔记中的,是一声寒暄;留在官方文书中的,是细节不明的疑案;

留在县志上的,仅仅一个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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