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天龙 |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笔名流沙江河。北京大学中文系毕业生。1976年中秋节生。湖北省荆州市监利县洪湖镇汴河街道匡家祠堂村人,有著作多部。现在是广东省广州市金火学校校长。
如果说春天的江南像一幅水彩画,那么,冬天的江南则是一幅油画。油画里的田园、小溪、埂垄和青瓦白墙,在色彩斑斓的林木映衬下,透出一种暖意和厚重来。游历江南,漫步山野村舍,在飒飒的清风中一览叶之美丽多姿,真是别具一番风味。红的、黄的、褐的、绿的,在冬雾弥漫的江南,实在难以数清到底有多少种色彩。即便是最显眼的红叶,也红得那样层次分明,鲜红、殷红、粉红、桃红……红叶有乌桕、枫树、黄栌、槭树、山槐等,其中乌桕叶是红得最深、最透而且最持久的。陆游就有诗句:“乌桕赤于枫,园林二月中。”枫叶红时,乌桕叶正由黄渐紫,显示出雍容华贵的气质。宽大的梧桐叶也正黄着,单等那一场霜雪把它染成橙褐,让多愁善感的人儿聆听缠绵的雨声。岁寒赏叶,虽凉意袭人,但还是有风方为雅致。风从山野来,五彩的叶片漫天飞扬,它们最后停歇在田园,铺落在青色的屋顶瓦面,像是为素朴的山野村庄缀上五彩的饰品。风起的时候,如果你正行走在一棵沧桑的皂角树下,或许恰巧碰上一颗皂角儿掉下来,“噗”的一声砸在你的身上或草地上。要是遇上身穿蓝花布的江南女子正弯腰捡拾皂角儿,该是一幅多么美的江南风情图。霜重色愈浓。枫栌、乌桕的红,银杏、皂角的黄,水杉、梧桐的褐,与森林山野绿色的底色交织在一起,犹如天地织就的一幅锦缎,艳丽、丰润而饱满,令人感叹江南叶色之美。当然,在江南赏叶,依然离不开小桥流水人家,那或红或黄或褐的叶色,与青瓦白墙掩映为一体,别具江南风味。祖国冬天的江南是一幅乡愁的油画啊!“何以消烦暑,端坐一院中。眼前无长物,窗下有清风。散热由心静,凉生为室空。此时身自保,难更与人同。”这是唐代白居易的《消暑》诗,写的是“心静自然凉”的小暑境界。而大暑的意境则全然不同,这一天时近中伏,是一年中最热的时期。天气虽是炎热,却拨动了诗人们的文思,留下了众多脍炙人口的“大暑诗”。“赤日几时过,清风无处寻。经书聊枕籍,瓜李漫浮沉。兰若静复静,茅茨深又深。炎蒸乃如许,那更惜分阴。”这首是宋代曾几的《大暑》,表现的是一种安谧寂静的景象:大暑时的太阳十分毒辣,不知何时才能落下,清风也似乎躲了起来,无处寻觅。几卷经书聊以打发悠长的白日辰光。唐代杜甫在《夏夜叹》中更是把大暑的特点写得惟妙惟肖:“永日不可暮,炎蒸毒我肠。安得万里风,飘飖吹我裳。昊天出华月,茂林延疏光。仲夏苦夜短,开轩纳微凉。”宋代司马光的《六月十八日夜大暑》写的却是另一种心境:“老柳蜩螗噪,荒庭熠耀流。人情正苦暑,物怎已惊秋。月下濯寒水,风前梳白头。如何夜半客,束带谒公侯。”诗人在大暑时节感受到的却是时光的流逝和年华的老去,听着夏虫的鸣叫,看着萤火虫在荒芜的庭院里飞舞,明明正是苦夏,却一下子到了秋凉的时节。炎夏时节,诗人们总是给自己布置一个不一样的大暑。宋代张耒的《和晁应之大暑书事》写道:“蓬门久闭谢来车,畏暑尤便小阁虚。青引嫩苔留鸟篆,绿垂残叶带虫书。寒泉出井功何有,白羽邀凉计已疏。忍待西风一萧瑟,碧鲈银鲙意何如。”诗人似乎极其畏热,闭门谢客。由于人迹罕至,青苔长满庭院,惹鸟儿来散步,绿叶也自在垂下,带着虫子的痕迹。唐代白居易的《夏日闲放》也描绘了类似心境:“时暑不出门,亦无宾客至。静室深下帘,小庭新扫地。褰裳复岸帻,闲傲得自恣。朝景枕簟清,乘凉一觉睡。午餐何所有,鱼肉一两味。夏服亦无多,蕉纱三五事。资身既给足,长物徒烦费。若比箪瓢人,吾今太富贵。”大暑酷热,诗人不愿出门,也无人来访。安静的房间挂着纱帘,隔出一片静谧;小院的地刚刚扫过,干净整洁;竹席清凉正适合歇觉。“山光忽西落,池月渐东上。散发乘夕凉,开轩卧闲敞。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大暑时节,沉浸在古诗的美妙中,接纳一份别样的清凉,身也凉爽,心也舒畅。如今的家乡洪湖监利县,正是广玉兰花怒放的季节。周末去洪湖西岸的匡家湖散步,湖风吹来,摇动着湖畔大片的广玉兰,眼见此景,不由心生欢喜。我写《玉兰》诗歌:净若清荷尘不染,色如白云美若仙,微风轻拂香四溢,亭亭玉立倚栏杆。诗的意思为玉兰花干净的像清水中的荷花一样一尘不染,玉兰花的颜色就像白云一样,美丽的像仙子。只要有微风轻轻吹来,玉兰花的香气瞬间向四周飘散开来,玉兰花就像亭亭玉立的少女倚在栏杆上一样。广玉兰是玉兰的一种,一年四季常绿,叶子厚而有光泽,体型端庄雄伟,称得上乔木中的“伟人”。与其它玉兰不同的是,广玉兰开花是在初夏,称得上是夏天的使者了。广玉兰是陆续开放的,绿叶与白花相互映衬,相互增辉。由于广玉兰盛开时形如圣洁的莲花,故又名“荷花玉兰”。花色只有白色,细嗅,芳香沁人。有诗曰:“净若清荷尘不染,色如白云美若仙。微风轻拂香四溢,亭亭玉立倚栏杆。”洪湖小区内所种的广玉兰大多十分高大,但匡家湖的广玉兰,不知为何,大多不甚高大,像一把把绿色的大遮阳伞擎在湖畔。也有几棵“鹤立鸡群”的广玉兰,高高的枝头绽放着白色花朵,与周围青翠欲滴的修竹、挂着一树玫红色“小扇子”的合欢树相映成趣。人们在树下的荫凉里搭起了五颜六色的帐篷,大人们聊天,孩子们嬉戏,也有人在拍照。由于玉兰花触手可及,爱妻给我拍下了一张细嗅花香的照片,背景是波光粼粼的匡家湖湖面与坐落在对岸的匡家祠堂。
不经意间踩到了一片广玉兰花瓣,我把它捡起来一嗅,啊,真香!“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广玉兰与梅花一样,即使凋谢了,而余香犹在。广玉兰的花语是生生不息、世代相传。因为广玉兰花期很久,在同一棵广玉兰树上,能看到花开的各种姿态。有的含苞未放,洁白的花苞鲜嫩可爱;有的刚开始开放,可以看到里面椭圆形的花蕊约有一寸长……而之前轰轰烈烈开过的广玉兰花,花瓣虽然凋谢,花蕊却依然挺立在枝头,长成两寸长的圆茎,圆茎上面挂满了珍珠似的紫红色小颗粒,这就是广玉兰的种子。远远看上去,一株广玉兰就像是一个数世同堂、生生不息的大家族。
广玉兰不仅香且美,而且寓意深刻。对着这些广玉兰,我看到了家乡湖北人的品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