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手与打手：王宗岳打手歌集解(二)

李新方

【原文】掤捋挤按须认真，上下相随人难进。任他巨力来打我，牵动四两拨千斤。引进落空合即出，沾连粘随不丢顶。

【解曰】王宗岳《打手歌》虽已传世近二百年，但如今，人们知道“打手”的并不是很多，提起太极拳的实战训练方法，往往只知道有推手，所以常发出这样的疑问：“真正打起来，谁跟你推手”？

不错，推手还不能完全适应实战要求，推手只是打手的基本训练方法之一，是打手的初级阶段，但推手这个名称远比打手更为普及，很多人只知推手而不知有打手，对推手的理解更是各有不同，特别是《太极拳运动·太极推手》，对推手的的解释，这种观念影响更大：“太极推手是太极拳运动中的一种双人徒手对练……既能提高太极拳的技术水平，又可借助两人的协作，发展动作的灵活性和反应能力，增强体质……练习推手要明确锻炼目的，反对单纯强调胜负，而忽视增强体质的作用”。

这种观念和具体方法，对于太极拳和推手运动的推广普及起了很好的作用，但毫无疑问，这种推手与实战的距离更大，也给并不真正了解太极拳的人们产生更多的误解，许多人以为这就是太极拳的实战训练方法，并产生“真正打起来，谁跟你推手”的疑问，完全是正常的。

但这也并非不是好事，正因为如此，“推手”也作为真正的太极高手的自谦之词，把打手也称为推手，所以大多数人很难了解打手的真实情况，更难了解其本来和究竟，也因此构成了太极拳技击战略的完整性：“人不知我，我独知人，英雄所向无敌，盖皆由此而及也”(王宗岳《太极拳论》)。故今之“推手”这个概念，有广义和狭义之分，狭义的推手是打手的初级练法，广义的推手是指打手。

打手，才是太极拳实战训练方法总的名称，是踢打摔跌拿等武术实战技法的综合运用，而又独具太极拳之技击特点的实战训练方法，有各家武术之长，无各家武术之弊，打手训练的目的是为了练成英雄所向无敌的高功夫，读王宗岳《打手歌》、武禹襄《打手撒放》、李亦畬《走架打手行工要言》等篇，可以知之矣。

然而，学太极拳的人大多都是从推手(狭义的)开始，要经过以下许多步骤才有可能进入打手阶段：一是推手。第一步，四正推手。1.定步推手。定步单推手；定步双推手等。2.活步推手。顺步一进一退推手；顶步一进一退推手；盖步推手；插步推手；圆转推手等。第二步，大捋四隅推手。第三步，乱环推手。

就狭义的推手而言，乱环就到头了，但还没有进入散手阶段，不能适应实战要求也是很正常的，而且能进入这个阶段的人也不是很多，故《乱环诀》云：“乱环术法最难通“。为什么说最难通呢？因为在四正和大捋四隅推手阶段，掤捋挤按，採挒肘靠，还是一下就是一下，而到了乱环阶段，把八法打乱了，讲的是“掤捋挤按皆非是，妙手一着一太极”，但主要还是练的在外圈的攻防，一旦对方突破防守，攻入自己的里圈，就很可能不能适应了。

二是缠手。1.定步缠手。单缠手，包括单手顺缠、逆缠；双缠手，包括双手顺缠、逆缠、一顺一逆缠手等。2.活步缠手。手法同上，步法与活步四正推手相同。缠手是由外圈突破防守，进入对方里训练方法，也是由推手进入散手阶段必要的训练方法。

三是散手。也叫做散打、拆手，就是通常所说的打着。王宗岳《太极拳论》说：“由着熟而渐悟懂劲，由懂劲而阶及阶明”，讲的就是在散手阶段熟练以后，才能逐渐懂劲。按照推手的要求，乱环练好了，也该算懂劲了，但还不是王宗岳先师讲的懂劲。“手脚齐到横竖找，掌中乱环落不空”，手脚都齐到了，与敌挨在一起了，还在横竖找劲，在实战中来得及吗？而且乱环大多都在手上，身上没有，不可能做到引进落空，四两拨千斤。

四是粘手。是打手训练的具体方法，当然打手的方法很多，但大多是从上述的定步单推手开始，一步一步走到最后，才有可能进入打手阶段的，所以叫做渐修法门。况且推手加散手，还不等于打手，只有粘手，达到“粘即是走，走即是粘”(王宗岳《太极拳论》)，化即是打，打即是化，进攻和防守在同一瞬间完成，才算达到打手水平的基本要求。也就是说，粘手就是充分体现太极拳实战特点的散手，适合同任何武术实战而独具优势，但从推手能走到这个阶段的人很少，故有“十年太极不出门”之说。

不过不要紧，上面讲的是渐修法门，还有一步到位的顿悟法门，那就是武式太极拳的三步半打手。三步半打手是最简单、最直接而又最高深的一种，武式太极拳实战训练就是直接从最高层次起修，“从此做去，一年半载，便能施于身”(李亦畬《五字诀》)，也就是说，一年半载的时间，就可以达到王宗岳先师讲的懂劲了。(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