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通鉴(380)刘劭杀了刘义隆
读通鉴(380)刘劭杀刘义隆
1、刘濬与刘邵凶顽不宁
元嘉三十年(癸巳、543)
春,正月,戊寅,任命南谯王刘义宣为司徒、扬州刺史。
萧道成等人率氐羌进攻魏国武都,魏高平镇将苟莫于领突骑二千相救。萧道成等人引军还南郑。
壬午,任命征北将军始兴王刘濬为荆州刺史。皇帝怒未解的缘故,刘濬久留京口;既除荆州,入朝。
戊子,诏江州刺史武裬王刘骏统诸军讨西阳蛮,驻军于五洲。
严道育在亡命时,皇上分遣使者搜捕甚急。严道育变换服装为尼藏匿于屇宫,又随始兴王刘濬至京口,有时出止民张吘家。刘濬入朝,再次载车上还东宫,打算与她一起前往江陵。
丁巳,皇上临轩,刘濬入受拜。当天,有人告严道育在张吘家的,皇上遣掩捕,得其二婢女,说严道育随征北将军还都。〔刘濬为征北将军〕皇上认为刘濬与太子刘劭已斥遣严道育,而听闻其犹与严道育往来,惆怅惋骇,于是命京口送这二婢女,至京后检覆,才治刘劭、刘濬的罪。
潘淑妃抱刘濬哭泣说:“汝南祝诅事发,犹希望能刻意思愆;为何还想着要藏严道育!皇上愤怒得厉害,我叩头乞恩不能解,如今还怎么活着!可送药来,当先取自尽,不忍见你祸败。”
刘濬奋衣起身说:“天下事寻自当判,愿小宽虑,必不上累!”
2、刘义隆没有大决断
己未,魏京兆王杜元宝坐谋反诛杀;建宁王拓跋崇及其子济南王拓跋丽皆为杜元所引,赐死。
皇帝想要废太子刘劭赐始兴王刘濬死,先与侍中王僧绰谋划;使王僧绰寻汉魏以来废太子、诸王典故,送尚书仆射徐湛之及吏部尚书江湛。〔
武陵王刘骏一向无宠,故屡出外藩,不得留建康;南平王刘铄、建平王刘宏皆为帝所爱。铄妃是江湛的妹妹;随王刘诞妃,徐湛之的女儿;江湛劝皇帝立刘铄,徐湛之想要立刘诞。王僧绰说:“建立之事,仰由圣怀。臣谓唯宜速断,不可稽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愿以义割恩,略小不忍;不这样,便应坦怀如初,无烦疑论。事机虽密,易致宣广,不可使难生虑表,取笑千载。“
皇帝说:“卿可谓能断大事。然此事至重,不可不殷懃三思。且彭城始亡,人将说我无复慈受之道。“
王僧绰说:“臣恐千载之后,言陛下惟能裁弟,不能裁儿。“皇帝默然。江湛同侍坐,出阁,对王僧绰说:”节向言将不太伤切直!“
王僧绰说:“弟亦恨君不直!“
刘铄自寿阳入朝,既至,失旨。皇帝欲立刘宏,嫌其非次,是以议之不决。每夜与徐湛之屏人语,或连日累夕。常使答湛之自秉烛,绕壁检行,虑有窃听的人。皇帝以谋告潘淑妃,淑妃以告刘濬,刘濬驰报刘劭。刘劭及密与腹心隧主陈叔儿、斋帅张超之等人谋为逆。
〔左传有言:谋及妇人,宜其死。宋文帝处此事,其识略又在吴时孙亮之下。〕
3、刘劭逼袁淑
当初,皇帝以宗室强盛,担心有内难,特加强宫内兵,使与羽林军相当,至有实甲万人。刘劭生性狡猾而刚猛,皇帝深倚重他。等将作乱,每夜飨将士,或亲自行酒。王僧绰密以启闻。这时严道育婢女将至,癸亥夜,刘邵诈作皇帝诏书说:“鲁秀谋反,你可平明守皇宫,率众入。”
借机命张超之等人集合一向所畜养的兵士二千余人,皆被甲;召内外幢队主副,予先加以部勒,说有所讨。当夜,呼前中庶子右军长史萧斌、左卫率袁淑、中舍人殷仲素、左积弩将军王正见一起入宫。
刘劭流涕对众将军说:“主上信谗,将见罪废。内省无过,不能受枉。明早当行大事,希望助我戮力。”
因起,对所有人拜了一遍,众人惊愕,莫敢对。袁淑、萧斌皆说:“自古无此。愿加善思。”
刘劭怒,变色。萧斌惧,与众人一起说:“当竭身奉令。”
袁淑叱他说:“卿便谓殿下真有是邪﹖殿下幼曾患风,或是疾动。”
刘劭愈怒,因盯着袁淑说:“事当克不﹖”
袁淑说:“居不疑之地,何患不克!但恐既克之后,不为天地所容,大祸亦马上会至。假有此谋,犹将可息。”
左右引袁淑出,说:“此何事,而云可罢乎!”袁淑还省,绕牀行,至四更才寝。
(袁淑这种人,也属于犹豫不决的类型,到了这种时候想拉刘劭回头,怎么可能,但是早不作劝谏也是其自己的过)
4、刘劭杀刘义隆
甲子,宫门未开,刘劭以朱衣加在戎服上,乘画轮车,与萧斌共载一车,卫队如常入朝礼仪。呼袁淑特别急,袁淑长眠不起,刘劭停车奉化门催之相续。袁淑慢慢起身,至车后;刘劭使登车,又辞不上,刘劭命左右杀了袁淑。守门开,从万春门入。
旧制,东宫卫队不得入城。刘劭以伪诏示门卫说:“受敕,有所收讨。”令后队速来。张超之等数十人驰入云龙门及斋阁,拔刀径上合殿。
皇帝其夜与徐湛之屏人语至旦,烛犹未灭,门阶户席直卫兵尚寝未起。皇帝见张超之等人,举几扞之,五指落,于是弑杀。徐湛之惊起,跑往北门,未来得及开门,兵人杀了他。刘劭进至合殿中合,听闻皇帝已殂,出坐东堂。萧斌执刀侍直,呼中书舍人顾嘏,顾嘏震惧,不时出,既至,问说:“欲共见废,何不早敨﹖”
胡嘏未及回答,即于坐前斩杀。江湛直上省,听闻喧噪声,叹息说:“不用王僧绰言,以至于此!”顺便藏匿傍边小屋中,刘劭遣兵就地杀死。宿卫旧将罗训、徐罕皆望风屈附。左细仗主、广威将军吴兴卜天与来不及被甲,执刀持弓,疾呼左右出战。
徐罕说:“殿下入宫,你想做什么!“
卜天与骂道:“殿下常来,为何于今断臂而死。队将张泓之、朱道钦、陈汉与卜天与一起战死。左卫将军尹弘惶怖通启,求受处分。刘劭使人从东合进入,杀潘淑妃及太祖亲信左右数十人,急召始兴王刘濬使率众屯中堂。
刘濬这时在西州,府舍人朱法瑜奔告刘濬说:“台内喧噪,宫门皆闭,道上传太子反,未测祸变所至。”
刘濬假装惊讶说:“今当柰何﹖”
朱法瑜劝入据石头。刘濬未得刘劭信,不知事之济不,骚扰不知所为。将军王庆说:“如今宫内有变,未知主上安危,凡在臣子,当投袂赴难,凭城自守,非臣子节。”
刘濬不听,于是从南门出,径向石头,文武跟从的千余人。这时南平王刘铄戌石头,兵士亦有千余人。不久刘劭遣张超之驰马召刘濬,刘濬屏人问情况,即戎服乘马而去。朱法瑜固止刘濬,刘濬不从;出中门,王庆又劝谏说:“太子反逆,天下怨愤。明公但当坚闭城门,坐食积粟, 不过三日,凶党自离。公情事始此,如今岂宜前去!”
刘濬说:“皇太子令,敢有再进言的人斩!既入,见刘劭,刘劭说”“潘淑妃已为乱兵所害。”
刘濬说:“此是下情,由来所愿。”
5、刘骏的机会
刘劭诈以太祖诏召大将军刘义恭、尚书令何尚之入宫,拘于内;并召百官,至者才数十人。刘劭突然即位,下诏说:“徐湛之、江湛弑逆无状,我勒兵入殿,已无所及,号惋崩饂,肝心破裂。如今罪人斯得,元凶克殄,可大赦,改元太初。”
即位毕,亟称疾还永福省,不敢临丧;以自刃自守,夜则列灯以防左右。任命萧斌为尚书仆射、领军将军,任命何尚之为司空,前右卫率檀和之戌石头,征虏将军营道侯刘义綦镇京口。刘义綦是刘义庆的弟弟。
乙丑,全都收先给诸处兵器还武库,杀江、徐亲党尚书左丞荀赤松、右丞臧凝之等人。臧凝之,臧焘的孙子。任命殷仲素为黄门侍郎,王正见为左军将军,张超之、陈叔儿皆拜官、赏赐有差﹖辅国将军鲁秀在建康,刘劭对鲁秀说:“徐湛之常想要相危,我已为卿除掉了。”命鲁秀与屯骑校尉庞秀之对掌军队。刘劭不知王僧绰之谋,任命僧绰为吏部尚书,司徒左长史何偃为侍中。
〔王僧绰于此时不受官,继之以死,则人臣之节尽了。〕
武陵王刘骏屯军五洲,沈庆之自巴水来,咨受军略。
三月,乙亥,典签董元嗣自建康至五洲,具言太子杀逆,刘骏命董元嗣把情况告僚佐。“东宫同恶,不过三十人;此外屈逼,必不为用。如今辅顺讨逆,不忧不济。“
壬午,魏主尊保太后为皇太后,追赠祖考,官爵兄弟,皆如外戚。
太子刘劭分浙东五郡为会州,省扬州,立司隶校尉,以其妃父殷冲为司隶校尉。殷冲是殷融的曾孙。任命大将军刘义恭为太保,荆州刺史南谯王刘义宣为太尉,始兴王刘濬为骠骑将军,雍州刺史臧质为丹杨尹,会稽太守随王刘诞为会州刺史。
刘劭料检文帝巾箱及江湛家书疏,得王僧绰所启飨士并前代故事,申申,收捕王僧绰,诛杀。王僧绰弟弟王僧虔为司徒左西属,所亲全都劝他逃命,王僧虔哭泣说:“我兄奉国以忠贞,抚我以慈爱,今日之事,苦不见及;若得同归九泉,犹如羽化。”
刘劭借机诬北第诸王侯,说与王僧绰谋反,杀长沙悼王刘瑾、刘瑾弟临川哀王刘熚、桂阳孝侯刘觊、新渝怀侯刘玠,皆刘劭所厌恶的人。刘瑾是刘义欣的儿子;刘熚是刘义庆的儿子;刘觊、刘玠,刘义庆的弟弟所生之子。
刘劭密给沈庆之手书,命令他杀武陵王刘骏。沈庆之求见武陵王,武陵王刘骏惧,辞以疾。沈庆之突入,以刘劭书示武陵王,武陵王哭泣求入内与母亲诀别,沈庆之说:“下官受先帝厚恩,今日之事,惟力是视;殿下何见疑之深!”
武陵王起身再拜说:“家国安危,皆在将军。”
沈庆之即命内外勒兵。主簿颜竣说:“如今四方未知义师之举,刘劭据有天府,若首尾不相应,此是危道。宜待诸镇协谋,然后举事。”
沈庆之厉声说:“今举大事,而黄头小儿皆得参预,何得不败!宜斩以徇!”武陵王令颜竣拜谢沈庆之,沈庆之说:“君但当知笔札事罢!”于是专委沈庆之处分。旬日之间,内外整办,,人以为神兵。
颜竣是颜延之的儿子。
〔颜延之与谢灵运一起以文义著称;谢灵运死,颜延之独擅名于当时。这算是颜家人才中道败落。〕
庚寅,武陵王戒严誓众。任命沈庆之领司马;襄阳太守柳元景、随郡太守宗悫为谘义参军,领中兵;江夏内史朱修之行平东将军;记室参军颜竣为谘议参军,领录事兼总内外;谘议参军刘延孙为长史、寻阳太守,行留府事。刘延孙是刘道产的儿子。
6、刘义宣的举动
南谯王刘义宣及臧质皆不受刘劭命,与司州刺史鲁爽共同举兵以响应刘骏。臧质、鲁爽一起到江陵见刘义宣,且遣使劝进于王。辛卯,臧质儿子臧敦等人在建康的听闻臧质举兵,皆逃亡。
刘劭想要相慰悦,下诏说:“臧质,国戚重臣,方翼赞京辇,而子弟波迸,良可怪叹。可遣使譬令还京,全都恢复本位。”刘劭寻录得敦臧,命大将军刘义恭行训杖三十,厚给赐予。
癸巳,刘劭葬太祖于长宁陵,諡称景皇帝庙号中宗。
刘劭任命兖、冀二州刺史萧思话为徐、兖二州刺史,起用张永为青州刺史。萧思话自历城引部曲还平城,起兵以应寻阳;建武将军垣护之在历城,亦帅所领赴之。南谯王刘义宣版张永为冀州刺史。张永遣司马崔动之等将兵赴刘义宣。刘义宣担心萧思话与张永不释前憾,亲自作书与萧思话,使长史张畅作书与张永,劝使相与坦怀。
随王刘诞将受刘劭命,参军事沈正劝说司马顾琛:“国家此祸,开辟未闻。如今以江东骁锐之众,唱大义于天下,其谁不响应!岂可使殿下北面凶逆,受其伪宠乎!”
顾琛说:“江东忘战日久,虽后应之,不为晚。”
沈正说:“天下未曾有无父无君之国,宁可自安仇敌耻而责义于余方吗!如今正以弑朔冤酷,义不共戴天,举兵之日,岂求必全邪!冯衍有言:'大汉之贵臣,将不如荆、齐之贱士!’何况殿下义兼臣子,事实为国家重臣!”
顾琛于是与沈正共入劝说刘诞,刘诞听从。沈正是沈田子的兄长所生儿子。
刘劭自认为一向习武事,告诉朝士:“卿等但助我理文书,勿措意戎旅;若有寇难,我自能当;但恐贼虏不敢动。”
等听闻四方兵起,开始忧惧,戒严,全部召下番将吏,迁淮南居民于北岸,尽聚诸王及大臣于城内,移江夏王刘义恭处尚书下舍,分刘义恭诸子处侍中下省。
7、刘骏出兵
夏,四月,癸卯朔,柳元景统宁朔将军薛安都等十二军发湓口,司空中兵参军徐遗寇带着荆州之众继后。
丁未,武陵王刘骏发兵寻阳,沈庆之总中军以随从。
刘劭立王妃殷奼为皇后。
庚戌,武陵王刘骏檄书至建康,刘劭以示太常颜延之说:“彼谁主笔﹖”
颜延之说:“颜竣的笔迹。”
刘劭说:“言辞何至于是!”
颜延之说:“刘竣已不顾老臣,安能顾陛下!”
刘劭怒意稍解。全拘武陵王子于侍中下省,南谯王刘义宣的儿子于太仓空舍。刘劭想要尽杀三镇士民家口。江夏王刘义恭、何尚之皆说:“凡举大事的人不顾家;且多是驱逼,如今忽诛其室累,正足坚彼意。”刘劭以为然,于是下书一无所问。
刘怀劭疑朝廷旧臣皆不为己用,于是厚抚鲁秀及右军参军王罗汉,全部以军事委托给他;任命萧斌为谋主,殷冲掌文符。萧斌劝刘劭勒水军自上游决战,不尔则保据梁山。江夏王刘义恭认为南军仓猝,船舫陋小,不利水战,于是进策说:“贱骏小年未习军旅,远来疲弊,宜以逸待他。如今远出梁山,则京都空弱,东军(刘诞)乘虚,或能为患。若分力两赴,则兵散势离,不如养锐待期,坐而观衅。割弃南岸,栅断石头,此先朝旧法,不忧贼不破。”刘劭觉得不错。
萧斌厉色说:“南串郎二十年少,能建始此大事,岂复可量!三方同恶,势据上流;沈庆之甚练军事,柳元景、宗悫屡尝立功,形势如此,实非小敌。唯宜乘人情未离,尚可决力一战;端坐台城,何由得久!如今皇上、宰相全无战意,岂非天意!”
刘劭不听。有人劝刘劭保石头城。刘劭说:“当年人所以固石头城的人,等诸侯勤王。我若守此,谁当见救!唯应力战决胜;不然,不克。”日日亲自出行军,慰劳将士,督都水治船舰。
壬子,焚淮南岸室屋、淮内船舫,全都驱民家渡水北。
立儿子刘伟之为皇太子。任命始兴王刘濬的王妃父褚湛之为丹杨尹。禇湛之是禇裕之的兄长儿子。刘濬为侍中、中书监司徒、录尚书六条事,加南平王刘铄开府仪同三司,以南兖州刺史建平王刘宏为江州刺史。
太尉司马庞秀之自石头率众南奔,人情由是大震。任命营道侯刘义綦为湘州刺史,檀和之为雍州刺史。
癸丑,武陵王军于鹊头。宣城太守王僧达得武陵王檄,未知所从。门客劝说他:“如今衅逆滔天,古今未有。为君计,莫若承义师之檄,移告傍郡。苟在有心,谁不响应!此上策。如其不能可躬帅向义之徒,详择水陵之便,致身南归,亦其次。”
王僧达于是自候道南奔,逢武陵王于鹊头,刘骏当即任命为长史。王僧达是王弘的儿子。武陵王初发寻阳,沈庆之对人说:“王僧达必来赴义。”
人问其故。沈庆之说:“我见其在先帝前议论开张,意向明决;以此言之,其至必然的。”
〔王氏是江南冠族,王僧达又是名名公之子。沈庆之于建义之初,想要致之以为民望。〕
8、初战刘劭即失利
柳元景认为舟舰不坚,惮于水战,于是倍道兼行,丙辰,至江宁步上,命薛安都率铁骑曜兵于淮上,移书朝士,为陈逆顺。
刘劭提升吴兴太守汝南人周峤冠军将军。随王刘诞檄亦至,周峤一向恇怯,困惑不知所从,府司马丘珍孙杀之,举郡响应刘诞。
(这是生死一念之间,必须要二择一。)
戊午,武陵王至南洲,降者相属;
己未,驻军于溧洲。武陵王刘骏自发寻阳,有疾不能见将佐,唯颜竣出入卧内,拥王于膝,亲视起居。疾屡危笃,不任咨禀,颜竣皆专决。军政之外,间以文教书檄,应接遐迩,昏晓临哭,若出一人。如是累旬,自舟中甲士亦不知武陵王的危疾。
癸亥,柳元景潜兵至新亭,依山作垒。新降的人皆劝柳元景速进,柳元景说:“不然。理顺难恃,同恶相济,轻进无防,实启寇心。”
柳元景大营未立,刘劭龙骧将军詹叔儿觇知,劝刘劭出战,刘劭不同意。
甲子,刘劭命萧斌统步军,褚湛之统水军,与鲁秀、王罗汉、刘简之精兵合万人,攻新亭垒,刘劭亲自登朱雀门督战。
柳元景宿令军中说:“鼓繁气易衰,叫数力易竭;大家只是衔枚疾战,一听我的鼓声。”
刘劭将士怀刘劭重赏,皆殊死战。柳元景水陵受敌,意气弥强,麾下勇士,全都遣出战场,左右唯留数人宣传号令。刘劭兵势垂克,鲁秀击退豉,刘劭众人遽止。
(胡三省认为这是天意,鲁秀误击,鲁秀这样的大将,犯这样的低级错误的可能性非常低,大概率是鲁秀知道刘劭不行,故意为之。)
柳元景于是开垒鼓噪以乘势猛攻,刘劭军众大溃,坠淮死的人特别多。刘劭改率余众,亲自来攻垒,柳元景再次大破他,所杀伤过于前战,士卒争赴死马涧,涧水因为这样溢出;刘劭亲手斩退兵的人,不能禁。
刘简之死,萧斌被重创,刘劭仅以身免,走还宫。鲁秀、褚湛之、檀和之皆南奔。
9、武陵王刘骏登帝位
丙寅,武陵王至江宁。
丁卯,江夏王刘义恭单骑南奔;刘劭杀刘义恭十二子。
刘劭、刘濬忧迫无计,以辇迎蒋侯神像置宫中,稽颡乞恩,拜为大司马,封锺山王;拜苏侯神(苏峻)为骠骑将军。任命刘濬为南徐州刺史,与南平王刘铄并录尚书事。
戊辰,武陵王大军驻于新亭,大将军刘义恭上表劝进。散骑侍郎徐爰在殿中诳刘劭,说自追刘义恭,于是归武陵王。
这时武陵王军府草合,不晓朝章;徐爰一向所谙练。于是任命徐爰兼太常丞,撰即位仪注。
己巳,武陵王刘骏即皇帝位,大赦。文武赐爵一等,从军者二等。改谥大行皇帝称文帝,庙号太祖。任命大将军刘义恭为太尉、录尚书六条事、南徐州刺史。
当天,刘劭亦临轩拜太子刘伟之。大赦:“唯刘骏、刘义恭、刘义宣、刘诞不在原谅的名单中。”
庚子,任命南谯王刘义宣为中书监、丞相、录尚书六条事、扬州刺史,随王刘诞为卫军、开府仪同三司、荆州刺史,臧质为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江州刺史,沈庆之为领军将军,萧思话为尚事左仆射。
壬申,任命王僧达为右仆射,柳元景为侍中、左卫将军,宗悫为右卫将军,张畅为吏部尚书,刘延孙、颜竣并为侍中。
五月,癸酉朔,臧质带着雍州兵二万至新亭。豫州刺史刘遵考遣其将夏侯献之率步骑五千军于瓜步。
先是,宁朔将军顾彬之将兵东入,受随王刘诞节度。刘诞遣参军利季之将兵与顾彬之一起向建康,刘诞自顿兵西陵,为之后继。刘劭遣殿将军燕钦等人拒之,相遇于曲阿奔牛塘,燕钦等人大败。刘劭于是缘淮河树栅以自守,又决破岗、方山埭以绝东军。这时男丁既尽,召妇女供役。
甲成,鲁秀等人募勇士攻大航,克之。王罗汉听闻官军已渡,即放仗降,缘渚幢队以次奔散,器仗鼓盖,充塞路衢。当夜,劭闭守六内门。
〔台城六门,大司马门、东华门、西华门、万春门、太阳、承明门也。〕
于门内凿堑立栅;城中沸乱,丹杨尹尹弘和文武将吏争着踰城出降。刘劭烧辇及兖冕服于宫庭。萧斌宣令所统,使皆解甲,自石头戴白幡来投降;诏斩萧斌于武军门。刘濬劝刘劭载宝货逃入海,刘劭以人情离散,不敢出行。
乙亥,辅国将军朱修之攻克东府,丙子,诸军克台城,各由诸门入会于殿庭,抓获王正见,斩杀。
张超之走至合殿御床前所为军士所杀,刳肠割心,诸将脔其肉,生噉之。建平等七王号哭一起出。
〔七王,建平王刘宏及东海王刘禕、义阳王刘昶、武昌王刘浑、湘东王刘彧、建安王刘休仁;余一人当是刘休佑。〕
10、都是怕死的人
刘劭穿西垣,入武库井中,队副高禽抓住他。刘劭说:“天子何在﹖”
高禽说:“近在新亭。”
至殿前,臧质见到他恸哭,刘劭说:“天地所不覆载,丈人何为见哭﹖”
又对臧质说:“刘劭可启得远徙否﹖”
臧质说:“主上近在航南,自当有处分。”缚刘劭于马上,押送军门。
这时不见传国玺,因而问刘劭,刘劭说:“在严道育处。”就取,得之。
斩刘劭及四子于牙下。刘濬率左右数十人挟南平王刘铄南走,遇江夏王刘义恭于越城。刘濬下马说:“南中郎令何所作﹖”
刘义恭说:“下已君临万国。”
刘濬又说:“虎头来得不晚吗﹖”
刘义恭说:“殊当恨晚。”
刘濬又说:“故当不死邪﹖”
刘义恭说:“可到行宫请罪。”
刘濬又问:“未审能赐一职自效不﹖”
刘义恭又说:“此未可量。”勒与一起归,于道上斩杀,及其三子。
刘劭、刘濬父子首级并枭於大航,暴尸于市。
刘劭妃殷氏及刘劭、刘濬诸女、妾媵,全部赐死于狱。污瀦刘劭所居斋。〔古者,臣弑君,子弑父,杀无赦;坏其室,污其宫而瀦焉。郑玄曰:瀦,都也。南方人谓都为瀦,释停水曰瀦。〕
殷氏且死,谓狱丞江恪说:“你家骨肉相残,何以枉杀无罪人﹖”
江恪说:“受拜皇后,非罪而何﹖”
殷氏说:“此权时,当以鵙鹉为后。”
褚湛之当时南奔时,刘濬即与褚妃离绝,故免于诛杀。严道育、王鹦鹉一起放于都街鞭杀,焚尸,扬灰于江。殷冲、尹弘、王罗汉及淮南太守沈璞皆伏诛。
〔沈璞多次为刘濬参佐,守于湖不迎义师,故伏诛。沈田子这支运气不好。〕
11、封赏有差
庚辰,解严。
辛巳,皇帝至东府,百官请罪,下诏释其罪。
甲申,尊皇帝母路淑媛为皇太后。太后是丹杨人。
乙酉,立妃王氏为皇后。皇后父亲何偃,王导的玄孙女。
戌子,任命柳元景为雍州刺史。
辛卯,追赠袁淑为太尉,谥忠宪公;徐湛之为司空,谥忠烈公;江湛为开府仪同三司,谥忠简公;王僧绰为金紫光禄大夫,谥简侯。
壬辰,任命太尉刘义恭为扬、南徐二州刺史,进位太傅,领大司马。
当初,刘劭任命尚书令何尚之为司空,领尚书令,儿子征北长史何偃为侍中,父子并居权要。等刘劭败亡,何尚之左右皆逃散。
殷冲等人既诛,人人为何家担心。皇帝认为何尚之、何偃一向有令誉,且居刘劭朝用智将迎,时有全脱,故特免其罪;重新任命何尚之为尚书令,何偃为大司马府吏,位遇无改。
甲午,皇帝谒初宁、长宁陵。追赠卜天与益州刺史,谥壮侯,与袁淑等四家,长给禀禄。张泓之等人各赠郡守。
戊戌,任命南平王刘铄为司空,建平王刘宏为尚书左仆射,萧思话为中书令、丹杨尹。
六月,丙午,皇帝还宫。
12、臧家压宝失误
当初,皇帝出讨西阳絩也,臧质命柳元景将兵会师。等臧质起兵,打算奉南谯王刘义宣为主,暗中使柳元景率所领西还,柳元景即以臧质书呈皇帝,语其信说:“臧冠军当是未知殿下义举。方应伐道,不容西还。”
臧质以此恨之。等柳元景为雍州,臧质担心其为荆、江后患,建议柳元景当为爪牙,不宜远出。皇帝重违其言,成申,任命柳元景为护军将军,领石头戌事。
己酉,任命司州刺史鲁爽为南豫州刺史。
庚戌,任命卫军司马徐遗宝为兖州刺史。
庚申,下诏有司论功行赏,封频竣等人为公、侯。
辛未,徙迁南谯王刘义宣为南郡王,随王刘诞为竟陵王,立刘义宣次子宜阳侯刘恺为南谯王。
闰,壬申,任命领军将军沈庆之为南兖州刺史,镇盱眙。
癸酉,任命柳元景为领军将军。
丞相刘义宣固辞内任及儿子刘恺王爵。
甲午,改而任命刘义宣为荆、湘二州刺史,刘恺为宜阳县王,将佐以下并加赏秩。
任命竟陵王刘诞为扬州刺史。
解读:晋、宋这两朝,国法败坏、大道失序、而人心里的廉耻丧失,不是一两天了。周札应王敦,而与卞壶、桓彝同其赠恤;王谧解天子玺绶以授桓玄,桓玄死,反归而任三公,天讨不加,而荣宠及之。数叛数归,厚着脸皮百年而六易其主,没有什么不好意思。如此,宜速歼以亡;而其君犹能传及其世,其士大夫犹能全其族的原因,是什么?盖君臣之道丧,而父子的伦理尚存。刘劭逆杀刘义隆,则不容于天下了。
可笑的是萧斌作为元凶之一,举白旗投降认为可以存身,刘劭还想有个不死的活法,刘濬更天真的认为自己能有一官半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