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将流年暗偷换
光阴似水,浮生若梦,有多少雕栏画栋,终成断壁残垣,又有多少寂寞颓败,走过时间的荒野,蓓蕾绽枝头,繁花次第开。四季悄然流转,谁能挽住时光不动,如同投身沧海,固执地不让它变成桑田。
时光是世上最伟大的魔术师,手指轻轻一点,多少喜乐悲欢,不过眨眼一瞬,转身一念。时光又是世上最无情的魔法师,朱唇微微一启,多少华章锦绣,落地皆成咏叹,回头却难。
夏转秋,脚步轻轻,是一次季节的更迭,谁说生命就此从蓬勃踏入荒芜?却不忍回眸,眼波一转,盛夏炎炎,怎就秋风瑟瑟。忆往昔荷叶田田,鱼戏莲影间,思那日汗湿青衫,款款下秋千,想当初阳光透过窗扉,映一室花香玉暖。谁捧蔬果而来,最是清甜黄昏后,看落霞,听琴音,淡品茗,说流年。如今再行栈道,物是人非,满眼飘零,落叶一片片,追人脚跟,铺陈断章,不舍千般恋恋。风已紧,风又起,风欲狂,风迷人眼。最是秋深时节,心中落红堆砌,心事也无垠无限。
年少时节,最爱把酒当歌,三五知己,或烛下红颜,今宵有酒便今宵尽欢,仿佛少年永远活在夏天,不见风霜迷途,不看大雪封路。固执地留驻美景,景却不遂人愿,激情褪去,犹如潮涨后海浪沉默,平静之下,又涌动着多少惊涛怒吼?人生怎可能无忧无惧,亘古如意?难免也会伤春悲秋,想那春意勃勃,莺啼燕啭,柳丝长,碧草盛,细风吹面不寒,何以时间不如人愿,转眼叶离枝头,大雁南飞,秋雨兼白霜,冷了衾被,僵了手足,乱了思念。四季时节流转,有多少缱绻,还留在红尘梦中,不愿睁眼醒来。
萧瑟秋冬,收敛天地颜色,覆一层铅灰厚云,或盖一片白茫茫大雪。花果是枯枝的记忆,随着懈怠的动物,一起沉沉冬眠。推开窗,推不开万古寂寥,一轮冷冷的月,冻在中天。
如今再思昔日,悲欣交集,大开大合,端的是青葱岁月才如此任性而果敢。一腔情怀如烈火,爱春花浪漫,恨秋月冷淡,不知这秋色之美,秋意之好,秋心之欢。
只有走过了长长短短的岁月,看过了升升落落的星辰,才愿意放开顽固的思念,只将这一刻,当作是永远。秋月无边,是盛大的慈悲,照人间幸福美满,也照形只影单。就在漠漠轻寒中驻足和凝望,用心温一壶老酒,嗅一丝墨香,呈一副棋盘,弹一首琵琶,等一个永远不会归来的旅人,踩着朝露与夜雨,归来。等待是一个人的地久天长,苦楚被岁月稀释,化成风轻云淡。望瓦上寒霜,听鸦声二三,灯花爆出小小的热闹,明知和万物苏醒的春无涉,与绿意盎然的夏无关,还是有小小惊喜,升腾自心头眉间。
在秋夜,开始一场无休无止的等待,山河空茫,天高云淡,这思想的线头缘自何处,又去往何方,说不清,理还乱。心事空濛,如小楼风雨欲来,不如就搁置这层层叠叠的疑问,将悠悠笛声,化成缕缕等待。
等来年大地春暖,鸭儿脚掌划破碎冰,轰隆春雷叩醒深眠;等夏荷玉立,蜻蜓单腿立在粉色花瓣中间,蝉虫躲在高高的枝头唱破了金子的喉咙;还等银杏在小径飘零,菊香被陶渊明收藏,拿来下酒、或者墨染;等白雪覆盖了原野,两行孤单又相亲的脚印,从此地,延续到天边。
流年暗中偷换,谁赋人生冷暖,谁令山河无恙,谁叫四季缠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