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瑞泰斯-3:独特的市场催生别致的画,骄傲的公牛与聪明的金翅雀
上一篇:莫瑞泰斯皇家美术馆-2:戴珍珠耳环的少女和世界最美油画
在17世纪,没有一个国家像荷兰这样拥有如此繁荣的艺术市场。绘画不再是教会和宫廷贵族的专属“雅物”,而像郁金香一样成为走入寻常百姓家的“俗品”。正如艺术史学家安德鲁·格雷厄姆-迪克森(Andrew Graham-Dixon,1960-)在纪录片《低地国家的高雅艺术》中所言“这是一种新型社会,民权压倒王权,市场力量压倒特权利益,催生了第一个艺术品自由市场。”
受到市场的驱动,绘画主题由宗教历史和人物肖像,扩展到动物、植物和餐桌上的静物。莫瑞泰斯皇家美术馆中有两件年轻画家的动物题材作品备受推崇,一件是保卢斯·波特(Paulus Potter,1625-1654)1647年绘制的《年轻的公牛》。此画在19世纪受到法国评论家极高的评价,被认为可与伦勃朗的《夜巡》和《杜普教授的解剖课》并列为荷兰最著名的三幅作品。
保卢斯·波特出生在北荷兰省的港口小镇恩克赫伊森(Enkhuizen),三岁时全家迁到莱顿,六岁时又搬到阿姆斯特丹。他本人则在成年后加入代尔夫特画家行会,后来又居住到海牙。很难说不停地搬家对他后来的创作有什么影响,他一生(虽然很短)都钟情于动物题材,是首位将动物与风景结合起来作为主题的荷兰画家。
《年轻的公牛》这幅画很大,长3.39米、高2.355米,在那个时代只有祭坛画才如此巨大,而这幅画的主人公却是公牛。也许画家就是要用这样的形式赞美祖国的繁荣、民权的胜利。公牛铜铃般的睾丸和母羊垂到地上的乳房,向人们展示着生命繁衍的强大力量。连地上的牛粪都是那么一大摊,让人联想到荷兰土地的无比肥沃。同时波特在这幅画中又极其注重细节,天空的云雀、地上的青蛙、公牛身边飞舞的苍蝇,甚至牛身上的每一根毛发和胡须都清清楚楚、惟妙惟肖。站在这幅几乎与实物大小相当的画作面前,你无法不受到震撼,因此有人说它代表了荷兰人的骄傲。
不幸的是,这位前途无量的画家不到29岁便死于肺结核。在同一间展室内悬挂着一幅波特的好友范·德尔·赫斯特在其死后不久根据记忆绘制的《波特肖像》。画中的波特左手持画笔和调色板,右手叉腰做出那个时代绅士的标准动作,扭头望向观众,眼神中充满了自信。
另一件备受推崇的作品是卡雷尔·法布里修斯(Carel Fabritius,1622-1654)在其生命最后一年绘制的《金翅雀》,此画被荷兰人称为世界上最著名的鸟。
法布里修斯出生在贝姆斯特圩田的一个小乡村,不到20岁便来到阿姆斯特丹拜在伦勃朗门下,被后人认为是伦勃朗的学生中最有天赋的一个,也是伦勃朗的学生中少有的发展出自己独特艺术风格的一位。1650年代初,法布里修斯来到代尔夫特,并于1652年加入当地的画家行会。正当他即将在事业上大展宏图时,1654年代尔夫特发生火药库大爆炸,四分之一城市被摧毁,其中就包括法布里修斯的工作坊。法布里修斯和他的学生以及一位客户同时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中殒命。他的大部分作品也在那次爆炸中毁于一旦,目前仅有15幅作品存世。
金翅雀是当时荷兰人非常喜欢的宠物,不仅因为它红头金翅的外表惹人喜爱,而且它很聪明,可以学会许多特定动作,比如将铁链上悬挂的微型水桶放到下方的碗中取水,再将水桶提上来自己饮用。法布里修斯的这幅作品不大,但画面简洁、笔触粗犷;用色不多,但形象生动、效果逼真。与他的老师伦勃朗习惯使用深色背景不同,法布里修斯喜欢使用浅色背景,比如这幅画中苍白粗糙的墙面,有学者甚至认为他对同在代尔夫特城比他小十岁的弗美尔产生了影响,因为弗美尔也选择了用苍白粗糙的墙做背景的这种画法。
17世纪的荷兰是个殖民和贸易大国,其两大公司东印度公司和西印度公司分别负责掠夺和交易亚洲与美洲的土地和资源。巴西原本是葡萄牙的殖民地,但是荷兰的西印度公司也跑过去抢一杯羹,莫瑞泰斯这幢建筑最早的主人莫里斯就曾被西印度公司委任为荷属巴西的总督,并前往当地开展工作。莫里斯去巴西时带了几名随行画家,负责绘制美洲独特的风光地貌和珍奇动植物,阿尔伯特·埃克豪特(Albert Eckhout,1610-1665)便是其中一位。
这幅《两只巴西龟》创作于1640年,是埃克豪特在巴西期间绘制的。这两只乌龟张牙舞爪、怒目而视,看上去马上就要展开一场较量。
下面介绍的三位都是哈勒姆画家。哈勒姆在共和国初期迅速成为荷兰的中心城市,不仅因为它的交通便利、商业发达,又是郁金香球茎的重要产区,更因为它崇尚宗教自由,新教徒和天主教徒都可从事自由贸易,使这里的经济空前繁荣。南方的很多有钱或有学识的人无论是饱受战乱之苦还是因为宗教迫害,都跑到这里来避难。像大画家弗兰斯·哈尔斯就是随父母从家乡安特卫普逃到哈勒姆的,我下面要说的彼得·克莱兹(Pieter Claesz,1597-1660)也是从离安特卫普不远的贝尔赫姆迁到哈勒姆定居的。
彼得·克莱兹是典型的静物画家,最擅长的就是画一张桌子上摆的东西。虽然他使用的颜色不多,但总能把不同材质的物品准确地刻画出来。在这幅画中可以看到铜制的烛台、锡制的蜡烛剪刀、玻璃的酒杯和纸质的图书。酒杯中倒映出上述的这些物品,令人印象尤深。
之前介绍过多次的威廉·克拉斯·海达是哈勒姆土生土长的静物画家,他与彼得·克莱兹被称为“早餐”画家,画了各种各样的餐桌画面。这幅《带酒杯和钟表的静物画》是海达1629年的作品,你有没有发现,他们都喜欢把酒杯画到画里,那是因为他们都想通过描绘酒杯上的倒影来体现自己高超的绘画技巧。
第三位哈勒姆画家是多才多艺的建筑家和画家所罗门·德·布雷的儿子。在介绍弗兰斯·哈尔斯博物馆时我介绍过所罗门·德·布雷和他的儿子扬·德·布雷,这里要说的是另一个儿子德克·德·布雷(Dirck de Bray,1635-1694)。他最擅长的是画花。在那个竞争激烈的年代,一位画家往往仔细钻研一个领域,得到市场认可后会不停地接到订单,也都集中在同一题材。因此你会看到海达不停地画早餐,而德克·德·布雷画的全都是花。不过,他们还是会整出一些变化,比如这幅花卉作品表现的就是一瓶未插好的花束,下方还有条大毛毛虫。
威廉·范·阿尔斯特(Willem van Aelst,1627-1683)是那个时代花卉绘画的佼佼者。他出生在代尔夫特,曾到佛罗伦萨的托斯卡纳大公府做了一段宫廷画师。绘画风格想必也受到意大利画家的影响。这幅画中的黑背景让人想起卡拉瓦乔,艳丽的色彩则让人忆起提香。
最后说说阿德里安·库特(Adriaen Coorte,1665-1707)。他的这幅《野草莓》被莫瑞泰斯皇家美术馆官网列为“Highlight”(重点关注),与伦勃朗、弗美尔等几位大师的作品并列。这幅画很小,高和宽都只有十几公分。画面也极其简单,一堆野草莓放在石台的一角,一朵小花从中挺立绽放。但它却有一种神奇的美感,令人过目不忘。
关于库特的资料非常少,人们只知道他一直生活在米德尔堡。与同时代荷兰画家经常表现的“大富大贵”不同,他的作品通常都是这种极简的小画,给人一种内敛谦逊的感觉。可能是时代的需求不同,人们的审美也在发生变化。库特的作品此前一直默默无闻,直到上世纪下半叶才被艺术评论家重新发现并逐渐流行。这里还有他的另一幅画《五颗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