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上半生—一个屌丝出版人的成长之路(1999.1-2008.3)

文/杜辉

刚离开新华，没有学历、没有工作经验，很迷茫，还好那时家里不需要我养，生活没有压力，过了一段很傻很颓废的时间。时间待得越久新开始发慌，对未来不确定和没有安全感。想想总要去面对社会，就努力奋起吧。自己其实很内向，但是又一直想做图书的销售工作。知道保险能练人，就去了平安保险公司，刻意地锻炼一下自己。在接受了类似传销版的培训、洗脑后，自己终于有勇气厚着脸皮去陌生拜访。半年时间，虽业绩一般，但是脸皮厚度已有改观。自认修成学业，遂决定下山回归出版业。

先是去了一家所谓合资公司（美资），实则是台资企业,台湾人在美国开公司，然后以美资身份投资大陆，其实都是套路，不过是享受更优厚的政策而已。先在其中一个新创期刊就职发行，期刊半年投资了1000万后仍没起色（2000年的1000万可算钱，那时候三环的报刊亭做广告，全国四处铺货，当然销售惨不忍睹，销售那几本都还远不够运费），公司随把业务资源整合。集团下辖6个刊物，一个图书出版部，就把发行客服都整合在一个大部门里。台湾企业对大陆市场并不了解，很多政策很想当然，以台湾模式为标榜，但是终究很多情况不用，市场策略脱离实际。比如弄了一套计算机入门的图书，让我们去学校推销，结果人家学生问，是让他们写还是看。看就算了，写还凑合。在折腾了半年后，觉得这么做市场很幼稚，没成效。和自己想象中的图书发行完全不是一回事，所以改弦更张另谋正路。

然后去了一家，当时国内电脑游戏的一线期刊（《家用电X与游X机》，可惜现在以及停刊了）。本以为月发行量20多万的期刊会很牛，很正规。但是，这个行业到处充斥着最原始作坊式的操作模式。记账是手工账和EXECL表格结合，没有管理软件，一年难得出差一次。每日的工作就是电话或者打想渠道商报订、收款、记账、去货运站送货、取退货。日子在简单和重复中度过，后公司内部分裂，遂分家。先是老社长要把期刊卖给IDG风投。结果大家不服，在新社长的带领下，也在中国出版特许制度的帮助下，认定对方收购不合法。最后一部分人、少部分客户资源留在IDG做了新刊（那时是纯傻X，留下的人高薪好发展），大部分编辑和全部发行跟着新社长，拿了期刊品牌回归体制重新改版出刊。经过这次变动本以为会有翻天覆地的改变，但在短暂的激动之后。仍然走上了一老路。面对互联网快速的发展传统的期刊每况愈下。在对传统模式万分失望但又想改变，可是曾经的成功，让人的思维模式已经根深蒂固，让人变得固执、自负。（结果每况愈下，后来在哭谏改革无效的情况下，撤了。是真哭，当时对这份期刊还是有很深厚的感情的。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死，我只能闭眼了。）所以在改变失败后，就想编织自己的梦想。

从中考立志加入图书业开始，开书店就一直是一种理想，是融入爱好和事业的一个目标。所以在寻找合作伙伴无果的情况下，凭着自己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死倔，从家里要来资本（非常非常感谢父母对我的支持），四处寻址，最后盘下了一个别人刚刚开业的书店。当时一切都很理想化，考虑问题相当的不周全（要不人家干嘛刚开业就盘出去，赚钱的买卖谁给别人）。不过人生也从此开始了另一个阶段。书店做得太失败了，一个月的流水才就够房租，更不要说利润，但也通过此段经历，深刻的认识了我们的出版行业以及消费市场。亏得一塌糊涂，那还敢雇人。自己每天7点多起床，简单吃点东西就去书店，中午、晚上买点垃圾快餐凑合一下，然后九、十点钟关门，11点多到家，洗洗12点多睡觉。六日无休，这中间还要去进货退货，当时那个累呀。所以看别人创业发财的，那都背后吃了大苦。你不用羡慕，因为你吃不了那个苦，所以也别想成功。当然，拼爹拼家里的另算。是很想努力撑着这个梦想，但现实很残酷，人总要学会面对。书店败得很惨，输得很厉害。不过凡事都有两面，从另外一面，开书店这短短半年时间让我对图书真正开始有了了解和感觉。读者的购买动机、购买习惯、购买过程。图书的品位、内容、价格等等因素对消费者的作用力。不同阶层的消费者对图书的需求，从孩童到宅女，到白领，到民工等等。虽然学费很贵，但是这种收获直到现在，也让我受益。

之后在一家很不靠谱的报纸待了3个月后（珠宝XX报），又换到了一家曾经超级牛的民营出版公司，开始了真正的图书出版工作。这公司当年叱咤风云，号称民营出版的黄埔军校，这个公司和第X极是同一个老板，也是通过这个公司，让我开始对民营出版企业的种种管理弊端有了深刻的认识和体会。这个公司有多牛？公司注册资本1000万，全国连锁经营权。在05年这个资本还是响当当的。而全国连锁经营权，那时候民营出版公司貌似就有两家，另外一家就是名声呵呵的席殊书屋了。如三联版的吉米漫画、百年孤独等等，一大批一流的畅销书都成了公司曾经辉煌的见证。不过我去的时候已经日暮西山，在一年多的时间里只出版了6本图书，其余全靠曾经的库底在苟延残喘。在哪里的一年半只出过一次差，也是第一次自己出差。12天的时间沿着东南沿海跑了8个城市，虽然是走马观花，但是每家书店的负责人都得以一见。收获还是巨大的，东南沿海的市场也有了实际的概念。第一次出差的高速度也就养成了今后出差的模式，自此喜欢上了急行军，希望效率最大化（所以跑过全国，但是工作出差是一点都没游逛、玩耍）。也在发行工作中认识了很多同行和渠道中的朋友。在北京积极参加同行的各种聚会活动，得以拓展人脉，开阔眼界，了解多方面的讯息。为今后的在出版行业里的成长打下了很深的基础。

第X极的开业，让公司在出版这块基本放弃了投入，工作重心都放在了那边。业务难以为继，只能自谋出路，不能等到关门散伙吧（貌似我主动离开的公司，最后都黄了，不知道是自己命硬，还是有远见。）之后又在一家民营小公司就职一个多月后，人生又一次改变。因为外出游玩时发生意外，胫骨腓骨骨折进行髓内钉手术。在床上躺了3个月后方能拄拐下地，之后的9个月里，又分别做了两次取钉手术。在这一年时间里，先是只能躺在床上静养，后是活动受限出门需要拄拐。上车都有人让座了......所以也就有了大量时间看书、看碟。（个人一直认为看碟即是娱乐，也是一种学习和自我修炼。）有了时间有了空闲就容易多想，对这些年的成长经历，对自己的工作，对整个行业问题开始了总结、思考，渐渐对行业形成了简单但又很不成熟的概念。在能起身落座后，就开始尝试把这些所想写出来。（还好有电脑这东西，因为字迹奇丑无比，对写字这事从小就自卑。人都说字如其人，我就真这么不堪？）。

作者注：

    本文刊发在2013年1月28日的新华书目报.社科新书目第1066期09版。其实很想再说很多细节，但是又觉得点名道姓说问题说缺点不合适，所以只能一句带过。不过这些看到的问题都融入到了自己的认识中，在其他文章里，其实形成的观点，谈到的经验也多是这些一点一滴积累的经验。

    改革开放后的出版发展史还是很有时代特征的，自己差了一步，起点也低了几个台阶，虽然见证了这些发展和变迁，但是没能混到什么发财的机会。所以严格来说，自己是彻底失败的出版从业者。但是失败归失败，总是亲身见证和经历过，那就写出来，做个记录，让后面的人去体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