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东华专栏】美术史的别样记录——评曹立红的《学画散记》
曹立红女士是一位优秀的公务员,在美院学习期间她从工作单位的副职晋升为正职。同时,她可能又是一位优秀的画家和美术评论家,她虽然来美院学习一年,而且只是双休日来学校学习,但是进步惊人。她来美院学习时只是一位业余的爱好者,而通过一年点滴休息时间的学习,她的结业创作居然通过了浙江省第十四届美术作品展的初评。更为可贵的是,她的一部随堂记录而整理的《学画散记》,很有可能因个别美院画家留名美术史而留名美术史。
今天(2019年8月18日)画家曹立红在微信中告诉我,一学年18位花鸟画专业课授课老师的课堂记录和评论全部写作完成,其中为我写了四篇(4部分),为张贤明写了两篇(因为张贤明老师做画展时专程去看了画展),二位书法老师合写为一篇,共计二十一篇。另外,正值中国美术学院举办“艺术·思想·科学——山水画与书法研究的新视角国际学术研讨会”之际,她全程仔细地聆听了会议的全过程,后受会议组委会委托,撰写了会议的综述;而姜澄清先生是这些会议的重要嘉宾,他的发言意味深长,给大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可惜的是会议后的一个多月,姜澄清先生不幸因病去世,震惊之余就有了这篇悼姜先生的文章;再加 10 多篇她自己的学画心得,构成了她来美院学习的全部记录,她把它命名为《我的美院求学记》,后改名为《学画散记》。这样齐全的学画心得和学术记录,在我的教学中从来没有过,以后可能也不易见到。
这些文章的写作起因于我开辟的“花鸟研修”平台,此平台主要用以发布我们的教学过程和普及书画艺术,特色是图文并茂。因此,从第一节课起就鼓励同学们把老师们的每次课的教学过程和老师们对绘画的见解作记录,更是鼓励同学在乘车时利用零星时间把老师们的教学过程用文字的方式作个回忆,这样图文结合,更有利于同学们画艺的提高。这种记录其实就是失传已久的“传习录”,如孔子的《论语》、明代王阳明的《传习录》就是众弟子记录老师讲话的文本,虽然弟子们各人的理解力有所不同,但是,这些记录是后世学者研究此一时期思想和观念重要的一手史料。
画家曹立红就是这样一位忠实的弟子,她把老师们的课堂教学都忠实地作了记录,课后都能整理成文,而且越来越有使命感。后因创作参加浙江省第十四届美术作品展的作品,这类记录暂停了一段时间,在学习结束后,她又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补齐,积累了10多万字的文稿。写完这些文章后,她激动而自豪地说:“一位敬业的老师和一位听话的学生共同完成了这一件作品”。
今日,把她的20多篇文章,10多万字放在一起欣赏,在感慨作者惊人毅力的同时,使我想起了刘青峰老师(我的博士生导师金观涛先生的夫人,也是我实际的博士生导师之一)早在上世纪70年代撰写的中篇小说《公开的情书》。刘老师根据她与爱人及朋友们的通信,整理而创作,通过43封信(情书)真实地反映了那个时代一代青年丰富的内心世界,开辟了小说写作的新方法。她的这部《公开的情书》被公认为“一部思想上和艺术上有独创性的作品”。曹立红的《学画散记》通过对老师们每一堂课的记录和对老师们作品的理解和评述,以及一年中美院中发生并亲历的体会所作的记录和评述,生动地还原了当时的场景。如《淡离浮华扫纤尘——记徐家昌教授》一文做成微信推送后,在朋友圈中引起不小的反响,有微信朋友留言评说:她的文章“生花妙笔,精彩绝伦,心思细腻,表达精准,读后如身临课堂。”往届的画家同学看了看了她的文章后留言说:“让我们老学员有重回课堂的感觉。”更有画家同学浮想联翩,勾起当年的回忆,他当天奋笔疾书,草就了一篇《与大师握手:再忆美院课堂——记徐家昌教授》。而读到《一寸赤心惟丹青——记张赤老师》文中的“我请张赤老师给我的那张作品底稿作点评,张老师还是那样的直率,‘画面要增加些层次和内容,增加物象间的呼应、画面的张力和想象的空间,否则不成了一块花布?’我感激张老师的直率,张老师的率直点评让我永远记住了创作中的立意、题材、构图上的思考。”有朋友留言说:“这段话我回味了好久,如‘醍醐灌顶’,发人深省。”类似的留言还有很多,不一一枚举。
就美术史而言,虽然她的记录只是一个个与美术相关的片段(碎片)。然而,在美术史进程中,因为有形的部分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失,但是无形的部分将随着其出版却会在人们的记忆中储存起来,成为美术史研究者了解此一时段画家的情况和美术教学的一份材料。我曾在为李敬仕先生《求真思萃——一个画人的文迹》(2014年由浙江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所作的序言《追寻历史的记忆》中谈到:“历史的真实是由普遍观念来表达的,而每个个别人的记录和回忆只是历史的一个个碎片,研究者只能通过这些碎片来甄别这些历史记录来还原历史的真实。”但是,“这些回忆和个案的研究为逼近美术史的真实提供了不少有价值的碎片,对美术史研究者来说无疑是有益。”有时回忆的史料因当事人的失忆而产生与历史真相的差距,甚至与史相背。而画家曹立红由随堂记录而整理的文章在很大程度上提高了史料的真实性,对于后世美术史研究可能具有提供碎片的作用。
因此,在她写完18位老师的文章后,我突然感到,这不是在记美术史吗?美术史就是这样一个个小的事件而最后构成一部完整的美术史。当年读《廉颇蔺相如列传》时,读到“相如顾召赵御史书曰:‘某年月日,秦王为赵王击缻’”,颇不以为然。现在,终于明白“冒着生命危险让秦王击一下缻”的目的是求得历史的记录。也就是说,有些看上去微不足道的小事,通过记录成为文本后有可能是历史事件的碎片。那么,曹立红的课堂记录出版也有可能成为历史事件的碎片,因此,“美术史的别样记录”作为本出版物的后跋是非常适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