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春
这是第十一个年头了,记得喜春的男人被判有期徒刑那一年,她头顶上看不见有白头发,也难怪,那一年她才三十刚出头。
她的男人因为啥犯事,她其实啥也不知道,只知道,她男人没进监狱前,每个月给她不到一千块生活费,这一千块包括她男人的爹每个月治病吃药的钱差不多得花出三分之一,余下的三分之二,她得给她男人买好酒好肉基本顿顿这么吃喝,月月的钱就花的精光不剩了。
如若哪一天喜春因为个头疼脑热出不了门,没给她男人买回酒肉,她就会主动等着她男人拳打脚踢,这已成惯例。不管她有多难受,哪怕高烧39.5,眼睛看东西都有些重影,但她依然要无条件不能有半点反抗的情绪捱着她男人的打骂,喜春坚信一条:她的苦受完就不再受了。
当她被她男人打的时候,她男人的爹从不吭声,好像眼前被打的这个女人就是一条狗,没疼在自己身上,就当没看见。
喜春有恨却难言。当年她和她男人自由恋爱,结婚前,喜春的爹娘说,她们八字不合,她男人脸上藏着股凶气。老年人眼睛毒,能看见,喜春才二十出头,她哪知道这些陈骨头烂芝麻的事,她也不信这个邪啊!
她男人给她买过三次冰棍,还说了一句话:这辈子我要定你了。喜春就冲着这句在她看来顶天立地气壮山河的誓言,就在那句话落地的当晚,她男人就进了她身体了,而就在那一晚,她就怀孕了,而就在她第一次"惹怒她男人"没给买好酒肉,被她男人呵斥,过度惊吓,又被男人的脚猛踢到肚子上那一天,孩子就被踢死在肚里了。
她忍痛做了引产手术,落了一屁股债,正赶上她男人犯事,没了生活来源,一时还不起,就出去打杂挣钱,她男人的爹每天要吃饭要喝药,她自己有时饱一顿饥一顿也适应了,但她必须从牙缝里往出挤,才能把每个月该还的引产手术花的钱还给人家,方才能把她公公"侍奉"好,尽管她公公从未把她当个人看待。
这笔钱还完了,喜春感觉自己老了十年。男人进监狱后丟下一句话:我不是东西,现在后悔也没用了,我娘不在了,只望你能替我敬孝,把我爹送终了。
喜春把这一句话当成圣旨不敢有半点怠慢,比她男人在家时还对她公公敬孝,有好吃的先老人吃,有宽裕钱先给老人做件新衣服穿。
但老人自从他儿子进监狱,他从未开口说过话,更别说笑一下了,她每天回家,面对一位沉默的老人,家里的活儿也是沉默的,她就埋头干活,活干完了,也夜深人静了。
喜春看着她公公睡踏实了,她才把一双好像灌了汞的腿搬上床躺下来入睡。刚开始的时候,她男人不在身边,她还是不习惯,尤其到了晚上,尽想她男人的好。
据说她男人进监狱就是因为合伙抢一个他们设下套的女人的车,把这个女的拉到荒郊野岭给杀了,车卖了之后各自分了账。
尽管他男人不是主犯,但他也分账了,听说主犯被枪毙了,他们几个从犯就被判无期徒刑。这女人啊就是一到晚上就柔软下来了,自己的男人不管如何对不住她,只要一想到他的好,他的不好就被屏蔽了,而他的好就是天和地。
喜春就从未想过她男人的不好,因为喜春一直笃信她和她男人第一晚上躺在一个被窝里的那句落地有声的话:我要定你了。尽管喜春的男人不知道摸过几个女人的手,最起码他们合伙犯事时那个被杀女人的手他是触过的。
喜春也不傻,她也知道她的男人不是人,但她一想到她男人的不好,她就活不出去了。而她还想活着,不仅活着还要好好地活着。她爹娘死的早,没有其他兄弟姐妹,就剩眼前这位老人,她的公公用沉默,陪伴着她,老人的眼中说不出的复杂陪伴着她。
喜春说:这是我的命。
(本故事纯属虚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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