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惑之获
一年以前,“铸钢”于我仅仅只是一个词语,对于“白模”的认识也顶多只是两个字眼,“铸钢白模”这种堪为天书的文字组合让我觉得遥远而陌生。而我就是在这样茫然无知、失措彷徨中生平第一次接触到这种闻所未闻的工作。忐忑不安中一再告诫自己:暂且一试,成与不成另当别论,别无它求,只为打发这种百无聊赖的日子,只愿能为这种暮色渐深的时日增添一丝春色!
听到只是做一种模型时,心间略略划过一丝安慰。我以为我会不厌其烦地把一个个精致的模型做到熟能生巧,我以为我这双皱巴巴的手掌会把那些小巧玲珑的模型做到完美无缺。然而当我来到车间看到这里的一切时顷刻傻眼了:面前摆放的是一个个比我还笨重的模型成品,这辈子做梦都没有梦到过的泡沫模块。这也叫模型?有这么大的模型吗?这得需要多么灵巧有力的手指呀,我这鸭子都不是顶多一条毛毛虫如何能赶上架?突然后悔自己的决定了。我用放弃的眼神试探性地看了看朋友,朋友滔滔不绝地讲解着,丝毫不在意我的情绪。她轻描淡写地讲述着这些个形态迥异的奇形怪状,全然让我没有了拒绝的勇气。为了这份工作她定然付出了足够多的说辞与辛苦,托人再托人几经周折才获得这样的机会,而我这一大把年纪的,也是厂家眼拙,我又有何理由推诿放弃?挠挠头,暗暗下了决心:试试吧,权当为了约束多年全职主妇养成的自由散漫,也权当为了遏制老年痴呆苗头的蔓延,更权当为了偿还一份人情!
找样板,画线,切割,对于几乎文盲的我来说一切都是异常的复杂而艰难,只能一步步从头学起。和蔼的马师傅事无巨细地悉心指导,细心的李师傅(其实还没我大了)更是精益求精地要求、帮助,还有临时借调过来和我合作的杨美女,所有的一切都让我感动、不安。反应本来迟钝的我又如何能轻易学会?真正感受到了自己的愚笨顽固,一个简单的程序我竟然会做到让大家捧腹的地步。手、脑子根本不听使唤,别人是举一反三,我是举十也反不了一个一,为了在衬板上掏个小孔,几乎所有的师傅都来指导了,我还是把圆孔拉成了方孔,一条简单的直线也能被我画成舞蹈着的蝌蚪。好后悔当初没有好好读书,也怨恨上辈子没和鲁师爷套个近乎 ,若多上几年学又如何会把图纸看成天书?不只一次想要放弃,想撒手走人,可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式的态度又是连我自己都无法接受的。要么不做,要做就坚持到底,这才是我的性格。唯有坚持才能适应,唯有坚持才能上进,唯有坚持才能永恒,咬牙坚持!
一月后正式迎来了我的新搭档,年龄相仿,经历颇似,更重要的是学艺相近,两个臭皮匠,硬是硬着头皮混半个诸葛亮。半年后,算是刚刚入了门道。小刘师傅来了,副厂长头衔、大学学历,有着十年厂领导资历,更重要的是聪慧过人,我开玩笑:“小刘,改名叫刘斌吧,文武双全!” 说的大家哈哈大笑。其实更多的时候我特别享受这种欢乐氛围,没有心机,没有不快,就算再多的矛盾再多的争吵也会一瞬间烟消云散。我当然知道我这八头牛也拉不回来的性格多亏了同伴间的大度宽容,能有缘相聚我自当珍惜这样的情分。
工作的整个过程其实就像我们的人生。由最初的刻画切割逐渐到有模有样,高高低低填平,坑坑洼洼磨光,角角缝缝糊严。每当看到那些由我们亲手做成的模型,我都莫名地兴奋,仿若我把自己不堪的人生雕琢成了瑕疵全无的美玉,又仿若那些荆棘丛生的山间小路让我修葺成了康庄大道。所以面对着门前那些春盎然、夏葱茏、秋泛黄、冬萧条的枝枝叶叶、花花草草,我都忍不住摄入相册,留于心底。特别是看到纸张上花花绿绿的图案,裱糊那些缝隙时我都会小心翼翼把那些色彩裸露在外,没有任何理由,唯有情不自禁,唯愿拥有斑斓的灿烂之色!
也就一眨眼,一年时光已逝,我们的人员也在来来去去。几个月前,李英与小田加入了我们的班组,一下子为我们的班组注入了青春活力与技术含量。特别是大学毕业不久的小田更是我们全组乃至全铸钢厂的希望,我打趣说我们班组是最有力的班组,老中青(可惜的是小刘调走了) 三代强有力的结合。有时也特别惊叹这里的每位领导与师傅,几乎个个都是无所不能,厂长会亲自上阵下样板、看图纸;师傅们也都是哪里需要就去哪里。一个个真如钢铸的,文武双全且经久耐用。
日子虽然忙碌辛劳但充实而安宁。再多的苦累,再多的疲劳,在每每想到那些模型经历填孔、埋箱、冶炼,最终出炉成品,我便轻松豁然:任何一种艰辛付出,任何一种无畏努力,都是我们的一种无形而强大的获得。不管还能与这个集体相处多久,也许明天以后我们会天各一方,但我都会尽力做到最好,只为余生漫长的岁月里拥有一份足够厚重的记忆,但愿垂暮之年依然记起我曾是“盈利优科铸钢厂白型组”的一名制模工。
衷心祝愿我们铸钢厂的兄弟姐妹们如钢花般璀璨耀眼,愿明天更加美好!
文字责编:张萍花 图文编辑:侯常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