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辞与心理·忧患九卦（一）

《系辞上》曰：

《易》之兴也，其于中古乎？作《易》者，其有忧患乎？是故，履，德之基也。谦，德之柄也。复，德之本也。恒，德之固也。损，德之修也。益，德之裕也。困，德之辨也。井，德之地也。巽，德之制也。履，和而至。谦，尊而光。复，小而辨于物。恒，杂而不厌。损，先难而后易。益，长裕而不设。困，穷而通。井，居其所而迁。巽，称而隐。履以和行，谦以制礼，复以自知，恒以一德，损以远害，益以兴利，困以寡怨，井以辨义，巽以行权。

此即为《系辞》中所谓之“忧患九卦”，又称“三陈九卦”。

对于《系辞》中为何特别置入此忧患九卦，以及其代表的意义为何，历来有许多学者对其进行探讨。如（魏）王弼《周易正义》认为：

所以作《易》，为其忧患，故作《易》。既有忧患，须修德以避患，故明九卦为德之所用也。……六十四卦悉为修德防患之事，但于此九卦，最是修德之甚，故特举以言焉，以防忧患之事。

《九家易》认为：

此所以说九卦者，圣人履忧，济民之所急行也。故先陈其德，中言其性，后叙其用，以详之也。

《九家易》乃西汉淮南王刘安所创立之易学学派，其主张收入（唐）李鼎祚之《周易集解》中。

（南宋）朱熹《周易本义》认为：

九卦皆反身修德以处忧患之事也，而有序焉。……三陈九卦，以明处忧患之道。

不难看出，《周易正义》以为《易经》本为忧患意识之产物，而要避免忧患，则要靠修养德行，而此九卦最富有道德修养的意涵，故特别举出详细阐述；《九家易》以为，此九卦为圣人在忧患中为了“济民”而作，“济民”可视作教导人民修德以避患；《周易本义》则以为，此九卦皆为修养德行以处忧患之道，并用修身成德之次序加以论述。由此可见，前贤多以忧患九卦为身处忧患者，修身成德之要点。

个人以为，忧患九卦在修养论与心理学上可分三个层次，即意识化修养、无意识修养与修养之应用。

意识化修养，则体现在天泽履卦、地山谦卦、地雷复卦，属于初级修养工夫。

履卦以明礼。人处乱世忧患之时，修德首重安定自身，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谦卦以显德制礼。遵守礼节必须以谦虚之态度作为核心。

复卦以知几自省。人若能谦虚，就能倾听自己内心之声音，从而完成自性化。

无意识修养，则体现在雷风恒卦、山泽损卦、风雷益卦，属于高级修养工夫。

恒卦以使德行始终如一。修养之进阶，重在德行之维持与精进，这就需要认识恒卦之德。

损卦以戒忿欲而远害。长久地保持德行要靠损卦所示之惩忿窒欲的工夫，使本心不被情绪、欲望所干扰。

益卦以施惠兴利。欲持之以恒地修德，除了应消极地减少过失缺点外，更应积极地使德行加深。

修养之应用，则体现在泽水困卦、水风井卦、风风巽卦，属于应用层面。

困，穷而通。对于守正道之大人君子而言，困穷之处境可以激励其心志，磨练其毅力，促使其出困而求通，故大人君子处穷守德终必亨通。

井卦以化民辨义。当君子能够否极泰来，有施行正道于世之机会时，就应无私地施惠于民，故在困卦后，继之以井卦。

巽卦以称时隐道而行权。世间万事瞬息万变，君子虽已有稳固之德，但若要应事无穷，仍须有因时制宜、因地制宜之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