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复兴从“证”概念正本清源开始1
一
2008年,党中央的医改方针,明确提出了“中医与西医并重”,这对于中医是莫大的振奋和鼓舞。党和国家的这一方针,体现了民生、民意,为中华民族生命健康保驾护航,确立了多一种的学科保证,为人们群众的就医,提供了多一种的选择。自新中国成立以来,党和国家对中医一直都极其重视,在几次有人妄图取消中医的时候,都旗帜鲜明地表达了保护中医、振兴中医的决策。在党和国家的大力支持下,中医虽然经历了多次磨难,但始终没有被消灭。作为中医,我们不得不思考,为什么党和国家如此重视中医,中医反而日渐式微?显然,根源不在外部,而在中医内部,是我们的思维出现了问题,导致实践认知走偏。如果中医内部没有问题,中医之树能够枯萎吗?如果中医变成了扶不起的阿斗,其结局是可以想像的。要改变这样的局面,首先要在思维上找到根源,还中医本真,只要知道什么是中医,怎样做才能振兴中医,中医才对得起党和国家的重视,才能改变中医每况愈下的局面。那么,根子在哪里呢?经过近十年的思考,个人认为,根子就在证候的“现代化”研究,就在用实验实证的病理生理逻辑改造中医的辨证论治,就在按照实验实证的病理生理逻辑管理中医、教育中医,这与我们对西方的工业化思维模式盲目追崇密切相关。
现在的证候概念研究,存在三大误区:一,是现代化证候研究,用西方思维方式研究证候,这是中医危机的主要原因,也是本书重点剖析的内容。二,是用研究文字的方法研究证候,脱离辨证论治的临床方法。三,是停留在症状-疾病现象层面的规范标准研究证候,抽掉了证候内涵的病机意义,忽视了三因制宜的逻辑原则。因为证候是中医理论落实临床,临床走向理论的关节点,无论经典理论确立的逻辑方法,还是各家学说的病机认识,最终都必须归结到证候,才具有实践意义。证候研究带来的负面作用十分明显,学生否定中医,教育抛弃经典,管理没有辨证论治独立的医师资格,更值得担忧的是,随着“证”概念研究,中医的教育、中医的管理在学科层面,已经弄不清楚什么是中医了,以为按照西医思维和方法,就能够发展中医。如果继续这样走下去的话,党和国家“中医与西医并重”的方针就可能落空,中医就可能在我们这一代消失,人类就会缺少一门自然生命时空医学的健康卫士。
今天,中医存亡危机已经成为不争的事实,告别中医的出笼,给中医扣上“伪科学”的帽子,中医学生在网上发表“取消中医的倡议”等等,都无可争辩地说明,中医已经面临灭亡的危险。回顾中医“现代化”的证候研究,基本上可以分为两类,或者两个阶段。第一类,也就是证候研究的前一个阶段,主要是将建立在形态学基础上的病理生理塞进证候概念,将其作为证候本质,什么神经内分泌、什么细胞网络、什么基因蛋白组等等,不一而足。第二类,也就是证候研究的后一个阶段,主要是证候规范化,把症状和证候划等号,什么症状组合、症状集合、症状概括,五花八门,都在症状上面转弯子。证候研究是中医“现代化”的基础内容,“证”的非中医学本质是中医“科学化”的标志,随着“证”概念研究时间的流逝,中医独立的临床地位被质疑、遭否定,中医在自己的教育和管理中被异化、遭排斥,但这还仅仅是表面上的,容易纠正,证候研究导致中医理论和临床思维的混乱,辨证论治逻辑的学科错位,学中医、搞中医的人对中医客观性、真理性的怀疑,等等学术思维层面的问题,却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解决的。证候-尤其是所谓“证本质”研究,对中医思维逻辑造成的危害,已经积重难返了,我们还不重视证候研究的正本清源,中医复兴恐怕很难实现。
二
中医的证候概念,原本不需要研究,无论古代还是现代,有没有证候概念研究,并不影响中医理论的发展,并不影响辨证论治的临床实践,如同西医学的“病”概念,重要的不在“病”概念本身,而在形成其概念的理论逻辑和实践方法。西医形态学理论、病理生理研究比“病”概念研究重要得多,只要明确了一定形态学基础上的病理生理规律,“病”就能够成立,如果没有病理生理的认识,在“病”概念上进行再多的本体论、认识论研究都毫无意义,一旦病理生理弄清楚了,“病”本质自然就明白了。中医西化者们却不学习西医的这种实践方法,舍本逐末地在“证”概念上下功夫,丢掉中医“阴阳神气”观基础上的病机理论,把与中医学具有根本差异性的形态学基础上的病理生理,剪接过来,当成“证”本质,使证候与中医理论发生逻辑矛盾;或者将看得见、摸得着的疾病现象,当成证候,使证候和中医关于疾病本质的理论无法形成逻辑联系。在这样的学术理念主导下,在教育上,西医形态学基础上的病理生理及其相关理论占据了主要地位,中医院校实际上变成了不中不西的代名词;在临床中,西医形态学基础上的病理生理及其相关理论成为中医执业医师必须迈过的门槛,中医院、中医科实际上是西医逻辑规范下的既开中药又开西药的非中医医疗机构。中医专家摸不来脉,中医博士开不来方,中医学生毕业难以凭借辨证论治解决生计,成为中医教育的一大特色。
证候概念的异化已经给中医造成了灾难性后果,本来应当是遵循中医自身理论,按照病机逻辑思维形成的关于疾病本质判断的证候概念,现在成了西医病理生理枝头上结的果,和疾病现象层面的症状成了同等的东西,阴阳神气、藏象经络、六淫七情、五运六气等等中医理论,在这样的证候概念里,无关紧要可有可无,仿佛只要我们有了实验室方法,有了病理生理,就可以从看得见、摸得着的感官层面规范出证候模型,大家就可以像西医一样,按照标准来判断证候,什么阴阳神气、藏象经络,什么六淫七情、五运六气,根本就不需要了。三因制宜的“谨守病机,无失气宜”原则,随机性太大;实事求是的“观其脉症,知犯何逆”原则,个体化太强,都不能在实验实证统一设计条件的前提下,统计处理获得概率,因此,辨证论治需要循证医学的改造,证候内涵需要循证医学的标准,从学校走出来的学生中,有的根本不讲理法方药护的病机逻辑对应关系,就知道病理对应药理,就知道按照标准规范用药,忽视了就诊病人的存在,是具有自身特殊性的存在,忽视了生活经历、体质特征、精神状况、情感经历等等 “气宜”的个体差异性。因此,“证”概念的正本清源,显得特别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