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翠第一案?传统奢美何以成为现世罪孽
新版的《国家重点保护野生动物名录》2月初公布,其中网友们比较关注的白胸翠鸟等成为了国家二级保护动物,然后3月1日就看到了网上的新闻#北京一女子销售翠鸟制品被刑拘#。因为中间还过了个年,感觉就是刚公布新《名录》,立马就有了打击动作,不晓得算不算“点翠第一案”?
《名录》全文链接:http://www.forestry.gov.cn/html/main/main_5461/20210205122239482485322/file/20210205122347636743107.pdf
△ 微博截图
“点翠”因为多次引发过网络舆情,成为与动物保护相关的最热门的关键词,一有风吹草动就备受关注。事实上,在传统审美里许多名贵华美的动物制品,如今看起来都多多少少面临着法律的风险。
说明:因为本人是众所周知的法盲,本文仅列出可能有法律风险的动物制品,至于以何种方式、多少量才能触犯到哪条法律无从解答,也希望大家永远用不到那些法律。
#象牙
在点翠之前,最受关注的动物制品应该是象牙,那时候明星宣传保护大象、抵制象牙的公益广告几乎铺满了大街小巷。
△ 姚明公益广告
而使用象牙的历史同样很长,从我国考古发现看,新石器时代就有象牙雕刻,并且非常可能来自于如今只有去西双版纳旅游才能看到的亚洲象。而考古佐证,亚洲象自两广到中原地区都可看到野象的分布。然而随着气候生态的变化,野象的分布沿维度逐渐绝迹。
这里面有人类的原因吗?《左传》说“象有齿以焚其身,贿也”,便揭露了当时已有因象牙的珍贵而猎杀大象的现象。同时,象牙又成为了身份的象征,比如制作成笏、玺印、腰牌等。宋代时就因为野象的绝迹和象牙制品的需求,开启了象牙的进口贸易。
△ 牙笏
△ 牙牌
象牙的久远历史,意味着牙雕也是一门古老的技艺,尤其到了清代时到达了巅峰。比如时常可以看到别人讲解的鬼工球,其实就是广东牙雕中著名的象牙球。象牙也可以用药水泡软后劈成象牙丝,然后编织成席子,只不过这种席子十分珍贵,清宫旧藏中都不多,但可用同样的工艺制作成扇子,虽漏风,但富贵。
△ 象牙镂雕群仙祝寿塔
△ 编织象牙席
△ 象牙丝编织花鸟纨扇
#玳瑁
上面这把“象牙丝编织花鸟纨扇”的包边用的便是玳瑁。
△ 象牙丝编织花鸟纨扇
一般人对于玳瑁的了解,或许更多来自于镜框的颜色、猫咪的花色,用以形容这种奇特的棕黄相间的花纹,“金质黑章”。但真实的玳瑁其实是一种生活在我国南部海域的一种体型较大、凶猛肉食的海龟,新《名录》里显示它升为了国家一级保护动物。
△ 玳瑁
如今经常使用醋酸酯之类的材料替代玳瑁,而真玳瑁也有质轻而半透的细腻质感,有油脂光泽,可以想见在没有替代材料的年代玳瑁是如何的迷人。
玳瑁同样是身份地位的象征,非富贵人家难以消费,常被制作成各种饰品,如发簪、手镯等。看似低调的它,记载中《笼冠与貂蝉:盖在古代官吏头上的政治艺术 | 旁听服饰史》里的貂蝉也曾用玳瑁制作,明代容像里也经常可以看到官员革带花纹特别,也是用玳瑁制作,与金玉相比取其轻便。正是这个特性,玳瑁也制作笔管,而玳瑁眼镜,据说清朝就有人开始制作了。
△ 玳瑁镶珠石翠花扁方
△ 镶金玳瑁镯
△ 玳瑁角带,李朝
△ 明代官员容像
此外,据说玳瑁也有神奇药效,使得捕杀玳瑁进一步加剧。
海南旅游市场打开后,带人去购买玳瑁制品一度成为风潮。导游的嘴更是进一步神化玳瑁的功用,各种奇特的功效进一步刺激着游客。阻止这种旅游产业下的玳瑁消费容易,但由于海洋生态恶化而威胁玳瑁繁衍生存就没那么简单了。2015年,《中国脊椎动物红色名录》中玳瑁的级别也已经提升为极危。
#犀角
因千古名句“心有灵犀一点通”而使得犀角多了几分浪漫色彩。和大象一样,我国本来也出产犀牛,并且分布广泛,而后因为自然和人为的原因逐渐绝迹。据说犀角虽然名为角,但实际上和鹿角、牛角都不一样,是角化的毛发,有些柔软。但我真没摸过犀角本人,所以不知道书中所述是不是真的。
正是由于犀角材质的特殊性,所以出土罕见,多为传世品。犀角也可以制作成革带,还可以制成笔管、腰佩等,但更偏多一些摆件。
△ 犀角革带
不过犀角最常见的还是制作成犀角杯,故宫的犀角器绝大部分都被做成了犀角杯。乍一看,这个角的形状,似乎本来就很适合制作成杯子,有学者认为这个器型来自于“来通”。
来通来是音译名,原产自中西亚。何家村窖藏里就有一件玛瑙兽首杯,特别之处在于兽首处竟然留了一个口子,这似乎就和普通的杯子用法有所区别了。而后人们在中亚西亚的文化里发现了更多与此相似的兽首来通,证明了它的流源。但来通的饮酒方式与中国的迥异,所以在仿制的过程中产生了变化,越来越像中国人所习惯使用的杯子,口子被封住,兽首变成了把手。于是传到了后世,就成为了犀角杯。
△ 兽首玛瑙杯
△ 北齐饮酒图
△ 犀角雕螭柄海水螭纹杯
△ 犀角雕莲蓬荷叶形杯
△ 犀角镂雕荷花荔枝纹杯
合法·合理·合情
除了一些老生常谈和大家比较关注的,还有一些像“皮草”是合法但很多人情感上无法接受的动物制品。但“皮草”的情况又有些不一样,它大部分来源于人工饲养的动物,与一般动物保护机构偏向呼吁的野生动物有所区别。
就像《从点翠到大鸨,是时候学学如何消费野生动物了》里说的,人类作为生态系统中的一员,难免消费野生动植物。“而人类伟大的地方在于:我们懂得克制自己的行为,知道要去保护别的动物。”很显然,人类的社会进程不仅伴随着对于野生动植物的消耗,也伴随着对于生态保护认知的增长。说得功利一些,这些保护归根究底也是为了人类自己。
但人类的需求是客观存着的,所以人工饲养则是为了尽可能不打扰生态的情况下满足这些需求。对于那些暂时无法通过人工饲养的,无妨就再克制一下。至于是否要消费皮草这样的人工饲养的动物制品,只能说各人根据自己的情感进行选择,毕竟哪怕是吃素的人也难免消费着植物。情理法的阶梯本身就存在,它们各自内部就不需要再分出个高下了。
对于历史和传统而言,最忌讳的就是将曾经的客观存在套作今日的合理合法。因为“曾经存在”往往就意味着利益诱人而连绵,“今日法规”就必然会触动这些利益。这是多方面的,不仅在传统工艺里,在传统观念里更多,比如《祭祀让女性走开?别让传统成为男尊女卑的庇护伞》。所有回头看的人,都是为了大步地向前,而不是留恋那些祖上都不一定沾上过的虚荣假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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