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尔夫·彼得斯:土耳其和埃尔多安——哈里发归来

译者按:拉尔夫·彼得斯(Ralph Peters),美国退役陆军军官,福克斯新闻的战略分析家。原文出自Fox News,英文版参见原文链接。

倘若说当今西方领导人有一个共性的话,那就是自欺欺人。(他们)坚持认为,伊斯兰恐怖主义与伊斯兰教无关,或否认伊斯兰教拥有战略影响力,或认为所有人都渴望自由、民主,这种判断不啻于颠倒黑白。

即便我们将待熄的闪光灯认为是太阳,然而,对土耳其数百万民众而言,黑夜已然降临。

过去几年,许多美国人第一次从ISIS那里听说了“哈里发”(caliphate,译注:伊斯兰教政教领袖)这个术语,ISIS宣称它从伊拉克、叙利亚攫取的领土,意味着哈里发的重生。对我们而言,“哈里发”不过是另一所大型酷刑室的名字。但是,对数以百万计的穆斯林(他们中的多数人与ISIS无关)而言,哈里发与一个失落的、浪漫化的黄金时代联系在一起,当时,哈里发还是土耳其苏丹,宣称对所有的穆斯林拥有精神统治权。

在14世纪,奥斯曼人复活了古老的哈里发观念,声称苏丹和哈里发是一体的。这种观念一直持续至1924年,此时,穆斯塔法·凯末尔·阿塔图尔克,一位伟大的现代派人士,废除了这一职位,坚持认为土耳其人必须建立一个新土耳其,不再对一个衰弱的帝国(不论是世俗的还是精神的)宣布拥有主权。

(译注:穆斯塔法·凯末尔·阿塔土克,1881—1938,土耳其共和国缔造者,土耳其共和国第一任总统、总理及国民议会议长。)

当时,穆斯林世界分裂为两大阵营。1924年3月8日,《经济学人》杂志捕捉到二者的区别:对土耳其人及新近从奥斯曼帝国获得独立的民族主义者而言,“西式的民族理念大行其道,而哈里发制度则失去感召力。”到目前为止,一切尚好。

但是,对那些处于殖民统治的穆斯林而言,杂志进一步谈到,“哈里发通过全球穆斯林大团结传递着救恩的信息。”

救恩的信息,尽管不是以团结的形式,回来了。那个不起眼的ISIS哈里发,只不过是即将到来的更为野心勃勃的哈里发的先驱。

哈里发正在抵达土耳其。

自欺欺人的西方领导人和外交官深信历史毫不相干,拒绝承认雷杰普·塔伊普·埃尔多安总统对“他的”土耳其的想象。他梦想的可不止是新奥斯曼的荣光,更是土耳其领导下的哈里发的重生。(有人愿意大胆猜测他的继任是谁吗?)本质上讲,苏丹和哈里发将会重返土耳其宝座。

今天,伊斯坦布尔。明天,世界。(译注:作者似化用了希特勒的“Today we rule Germany, tomorrow, the world.”)

倘若拒绝承认此公想要何物,你便无法理解此公的所为。当今的土耳其正在经历一场巨大、毁灭性的镇压,至少有1万名土耳其人遭到监禁,同时,多达10万人被免职——不仅有士兵,还有法官、公务员、警察和学者——游戏尚未结束,毋宁说刚刚开启。

在未遂政变过后,埃尔多安及其盟友宣布国家进入紧急状态,声称10万名土耳其人参与了阴谋。

在我们这个时代,这是最荒唐的指控之一,但是它奏效了(任何拥有如此多的密谋者的政变都无法做到长期保密——政变不可能按这种方式进行)。

埃尔多安不需要对这场预先计划的清洗给出理由。他有自己的盘算和黑名单。他要的是一个借口。未遂政变成了他的礼物。

今天,我们正在见证土耳其世俗社会的毁灭,见证它向宗教控制和蒙昧主义,向无知和压迫性的原教旨主义急行军式的回归。这是清真寺对现代性的胜利,是压迫而非法治的胜利。近一百年过后,(伊斯兰)信仰再次证明比(世俗)文明强大——这股趋势在伊斯兰世界涌动。

教授们被禁止出国。政府要求所有高校和大学的院长辞职。禁书令正在半途,最后,焚书也不会让我吃惊。

同时,埃尔多安还利用政变向美国政府引渡费特胡拉·居伦(Fethullah Gulen),一位伊斯兰教士和昔日的盟友。他恬不知耻地声称,身在波科诺斯(译注:位于美国宾夕法尼亚州)的居伦策划了军事政变,埃尔多安决意粉碎任何异议或抵抗的火花。

(译注:费特胡拉·居伦,1941——,土耳其著名的伊斯兰思想家,苏菲导师,土耳其和周围国家数百万穆斯林精神与社会导师,在中亚国家都拥有很大的影响力,1999年流亡美国。)

不少观察家将这场政变的后果与“国会纵火案”——发生在德国国会大厦的令人困惑的纵火案,希特勒借机清洗政治反对派——联系起来。两个事件惊人的相似。土耳其的知识分子发现自己正置身于20世纪30年代德国知识分子和犹太人的险恶处境。

埃尔多安渴望为自己攫取权力,并且,由衷地讲,他也渴望为自己的信仰攫取权力。他本人是个虔诚的信徒和自大狂。他的野心最终会把土耳其及其邻国,以至其短视、困惑的盟友拖入一连串血腥的悲剧,但是,到目前为止,他得到了半数国民的真诚拥护,对这类人而言,信仰的狂热是最终的麻醉剂。他获得的选票要胜过希特勒。《我的奋斗》也远比不上《古兰经》。

近年来,“伊斯兰法西斯主义”(Islamo-fascism)颇为人滥用,提及这个术语的人,通常既不懂伊斯兰也不懂法西斯。但是,用“伊斯兰法西斯主义”(Islamist fascism)形容埃尔多安的计划则非常妥帖:以信仰的名义为民粹主义的偏执辩护,同时,这位善于将任何失败解释为受迫害的领导人极善于操纵这种偏执。埃尔多安供应恭维和报复,这可是政治中最美味的大餐。

而且,正像在纳粹德国,那些狂妄自负的国民们自欺欺人地认为,那些(未遂政变的)新领袖们们将会待在牢房里或是不顾一切地寻求护照上的签证印章(倘若他们的证件尚未被没收的话)。

故弄玄虚的语言,赤裸裸的宣传,正在进行中。正像埃尔多安宣传的那样,他对反对派的清洗将增强土耳其的民主。埃尔多安版本的民主比普京的更不靠谱。

从总理到元首,或者从总统到苏丹兼哈里发,对埃尔多安而言,这个过程不可避免。一切只是时间问题。

本周,这位准苏丹—哈里发倡议对叛国罪恢复死刑——为的是永久性地毁灭主要的反对派,恐吓那些幸存的反对者。但是,真正的死刑执行令已经发布:埃尔多尔处死了世俗的凯末尔——他的梦想是使伊斯兰国家在文明世界占据一席之地——的土耳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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