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渚渔樵 || 当世界突然安静
让阅读成为习惯,让灵魂拥有温度
文学鉴赏与写作课
"限词微小说写作”作品展
作者简介
江渚渔樵,中央民族大学在读本科生,苟且于现世生活,渴望奔赴心中山海。
当世界突然安静
我从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在凌晨四点钟,关上刚刚提交学习通论文作业的电脑准备睡觉。
我更没有想过,寝室里同样没睡的舍友居然骂骂咧咧打了一整宿的游戏,依然乐此不疲毫无压力。
四个小时之后的我将拖着“病体”,踏入文华楼十一层可供八十人上课的大教室,去听某位知名老教授之乎者也的催眠曲,一想到这些,即便我困得奄奄一息,却依然难过得睡不着觉。
我不知道我这每逢翘课必点名的体质到底是如何练就的,我只知道今年重修的学长的血泪教训:老教授的课,逃者必挂——没商量。
打开手机,想上网冲浪解脱一下疲惫且得不到休息的身躯,结果看到了某征文比赛通知群里的消息:
收稿明天就截止了。想参加的同学们要抓紧时间。只要参加就有活动证明,获奖即得非学科类竞赛综测。
又是综测。
前一秒心中生出的夜猫子这等荣誉并非专属于我的欣慰荡然无存。
满腔愤恨化作一声哀叹:现在的大学生除了综测加分,就没有其他理想追求了吗?!
枕着手盯了天花板片刻,默默打开电脑word文档的我自问自答:是的。
我认真地阅读了一遍参赛要求。选题范围一如既往地宽泛,倒不是当下的主流热点,反而是个很边缘的话题——青春。
为了0.1分的综测燃起的激昂热情消失殆尽。
这都什么年代了,谁还写青春?矫情。
心中腹诽着,手里抱着笔记本电脑躺在床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乱七八糟的梦,被搅掉了——但这回叫“醒”我的却不是勤勤恳恳七点起床的舍长,是个女生。
她小心翼翼拿手肘戳了戳我:“老师来了。”
新时代了,怎么还有人闯进男寝耍流氓呢?
迷迷糊糊间,有人重重敲了敲我的桌子:“周晨,早自习时间怎么又在睡觉?!”
这个声音太熟悉了,熟悉到高中三年百里开外,就能准确无误地辨认出并采取相应措施以求保命。
我猛地惊醒,看到活生生站在我面前的高中班主任老张,怔在当场,切身体会到了庄周梦蝶的恍惚。
环视一周,是高中的那间我毕业之后就开始翻新的破教室没错。一副副看好戏的样子幸灾乐祸盯着我看的,都是那些熟悉不过的面孔。
我寒窗苦读十二年好不容易留着一口气儿考上大学,结果现在……重开了?
恍惚惊惧交叠,一时不知所措。
拉回我思绪的还是老张:“看什么呢?赶紧背单词啊。”
面前摊开的是选修六的英语课本,残缺的一角大概是被我撕下来传纸条了。
我依然相信这只是个梦境,试图晓之以理。一拍桌子站起来振振有词:“老师,我已经毕业了。”
原本寂静无声的班级突然哄堂大笑。老张严肃的面色也明显绷不住,嘴角抽动一番:“孩子,你做梦了。”
我还是坚持己见,愤愤不平:“不可能!19年的高考早就结束了!”
许是见我反应太过强烈,老张也愣了。半晌,掏出手机给我看,三寸荧屏上闪烁的分明就是:2018年11月17日5点43分。
老张走回讲台上,象征性地拍了拍讲桌:“行了。马上就是第三次模拟考试了。你们压力很大,老师都理解。行百里者半九十。关键时刻,千万不能让自己前功尽弃知道吗?开始复习吧,都提提精神,别再睡着了……”
外面天还没亮,星空无力地垂在高楼大厦之上,光秃秃的白桦在夜幕里无精打采地摇曳。教室里的白炽灯很刺眼,在黑板上投射出很多个未来。
摆在眼前的词汇表那么清晰,校门口小卖部买的盗版课外书籍还压在物理试题册下面。
同桌是个很文静的姑娘,似乎也被我刚才的举动吓到了。见老张走远了,偷偷问我:“梦里你考上了哪个大学啊?”
我不知道。
我开始相信我两年的大学生活真的只是做了个梦。只是一个在高三早自习上躲在成堆的课本后面睡过去之后做的梦。
现在还是2018年。
现在还有很多个可能。
下了自习之后,我混在奔向食堂的人潮里挤出教学楼,初冬清晨的空气沁人心脾。我在一楼食堂最左边的窗口打了碗炸酱面。——是我们学校的特色,别的地方绝对做不出这么难吃。
周二第一节课是物理。老师拿着卷成筒的试卷笑吟吟走进来,睡倒一片的班级里陆陆续续重现生机。
晚上放学,回到跟同学合租的校外公寓楼。傍晚的街道空寂无人,路灯昏暗,像沉在海底的星辰。
高三的生活从来没有加速键,老天对所有高考生都很公平,煎熬就是煎熬。仿佛时间将要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我可能是熬过了头,或者是没有。
挂在黑板上面的倒计时终于在变成003的时候被取了下来。学校安排各个班级布置考场,闲杂物件收到了老师办公室里。
那天下午,我们班在教学楼下面拍毕业照。
我喜欢了三年的女生突然喊我:“周暮,我们合张影吧。”
我心下有点愕然,我什么时候被改名了,由“周晨”变成“周暮”?
一个空灵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一日之计在于晨,你是不是正处于火热年华?可你再看看你自己的样子,怎么像衰残的垂暮之人?
“周暮。”女生又朝我招手。
我尴尬地对着镜头咧嘴笑。按下快门的那一瞬间,一道白光划破天际……
寝室的灯被打开了。依然恍若在梦中。
舍长过来拍我的床:“老周,起床了。”
我原本以为时间会永远停留在高三。其实并没有。
我还以为青春跟高三一样持久。其实也没有。
后来高三结束了。
青春也结束了。
心中涌出一股莫名的抑郁:如果我有罪,法律会来制裁我。而不是在我蝇营狗苟的时候告诉我,论文今天截止。
我渴望睡个好觉,不做任何杂乱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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