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寻找杨荣环之拜师 / 四六文摘

三小名旦经过青岛的这个局面后，无形中已分出了优劣，也确定了他们今后要走的路线。

回到北平的许翰英，似乎没有更多的追求，而是还想走那种销红票的路子，但是总走这个路子也会招人烦的。

陈永玲和杨荣环都想拜梅兰芳为师，其实不只是他们，一般的年轻伶人，甚至票友们，都以列入梅门为荣。因为梅兰芳在伶界中地位很高，艺术成就也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如果能拜梅兰芳为师，便可以身价陡增，名声大振，其实既使拜了梅兰芳，他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教导他们，拜师不过是个挂名而已。

就拜师学艺而言，陈永玲比杨荣环更有优势，因为陈永玲博得了上海大财主吴性栽的青睐，被举荐加入了梅剧团，在上海和梅博士合演了洛神等几出戏，不但观众对他有好感，就是梅兰芳也喜欢他的扮相、台风，所以投入梅门就是近水楼台的事。

而杨荣环呢，自己嚷嚷了好久，官宣了半天要拜入梅门，却一直没有音讯，当陈永玲有捷足先登的消息传来，杨荣环愈加焦急了，1948年4月14日《中南报》有消息称“听说万子和要去上海，于是赶紧找他干爹刘沛然和齐如山，托万子和把他带到上海去，并求万爷带彼引荐”

这件事着实令万子和左右为难，因为原计划陈永玲拜师是由万子和来主持，这又冒出个杨荣环，也要去上海拜师，最关键的是还不知道梅兰芳是什么意思，万子和将如何处理，也是件很伤脑筋的事，又碍于刘沛然和齐如山的面子，也不好推脱，只能是先点头答应，然后再想办法了。齐如山也看到了万子和的为难，于是先给梅兰芳拍了一封电报。

梅兰芳的每次收徒都是为了照顾介绍人的情面，齐如山是梅先生的知己朋友，这个面子不能不给，何况还有徐兰沅的推荐和张盛利在梅剧团做内应，所以，看到齐如山的电报，梅兰芳义爽快地答应了，并表达了极大的热情，立即给齐如山写了一封信，1948年4月22日的《中南报》上说“请齐（如山）转达给杨荣环，命杨赶快启程”

接到讯息的杨荣环非常高兴，没想到梅兰芳这么快就回应了，因赴沪需要大量资金，于是他就抓紧筹措资金，据说是得到某方援助，凑足了两亿，也顾不得等万子和同行了，于4月23日只身飞沪，张盛利闻讯亲往机场迎接，并引至梅府拜见了梅兰芳。

1948年4月23日新闻报

杨荣环是第一次赴上海，还是专程拜师，齐如山不放心，就又写了封举荐信，让杨荣环带着转交给梅兰芳。临行前，有人告诉杨荣环，梅兰芳最爱吃蜜枣，不过已经多年不吃了，于是他为梅大王带了二十斤蜜枣，作为进见之礼，又有梅兰芳近臣们的保荐，到上海便“受到梅氏夫妇之优待，迁居梅寓，一切开销均无”，杨荣环在马斯南路梅宅住下，当天晚上，便到天蟾舞台观看梅兰芳的四郎探母。

杨荣环这次来沪本是最好的活动机会，但是被留在梅公馆居住，又受梅夫人的嘱咐，所以不敢轻易出外活动，以至于上海的新闻界并没有注意到他。

1948年4月15日《中华时报》

相比之下，住在外面的陈永玲倒是宽松多了，加入了天蟾舞台梅兰芳杨宝森的演出，梅兰芳对陈永玲相当看中，故洛神等戏，启用了陈永玲，所以新闻界对陈永玲倒是非常熟悉的。

陈永玲的花旦戏宗筱翠花，也得益于朱琴心，后来朱琴心搬到上海居住，就失去了联系，陈永玲此次来沪，多方打听朱琴心的住处，后从俞振飞处扫听到，才致朱琴心家中问候。

这段时间梅兰芳不仅忙于演出，还要为天蟾舞台的事牵扯精力，所以无暇对杨荣环进行指导。据说杨荣环在梅家曾吊嗓一段，“嗓音十分甜润，梅大王颇为赞许，并指示其学戏的门径”。

1948年5月6日的《力报》上刊登一篇文章：“梅兰芳近日对杨荣环及门人谈起，学其艺者，不必一抬手，一动步，每个音韵，每个强调，学的一点不差，因为每个人天赋不同，一个身段由本人做出，观众认为美观，或一句腔调，观众觉得悦耳，但若是天赋不同的人模仿出来的，就不美观不悦耳了。”这应该是我们所能见到的，对杨荣环唯一的一次指导的报道。

杨荣环住在梅兰芳家里，也是无所事事，梅兰芳家里已有琴师王少卿等人，当时被安排跟王幼卿合住，王幼卿是梅葆玖的启蒙老师，杨荣环为套近乎，每天都跟他深夜谈东谈西，弄的王幼卿很不耐烦。（1948年5月11日《天津工商日报》）

一晃杨荣环到沪也十多天了，拜师的事还没有音讯，梅兰芳依旧是每天晚上在天蟾舞台演出，白天起床晚，根本没空搭理他。虽然吃住不成问题，但对这种长期等待，让他很焦急，又没法跟梅兰芳提。就整天追着梅家门的左右近臣，拐弯抹角地让他们岀头把拜师提前。（1948年5月3日《东方日报》）

最沉着的还是陈永玲，每天能随梅兰芳演戏或临近的观摩，无形也是一种学习的机会，至于啥时候拜都无所谓。陈永玲每天还必到梅家习艺，杨荣环也时常与陈永玲套近乎，他也想请陈永玲介绍投入吴性栽门中，陈永玲碍于面子，只是答应下来，但始终没跟吴性栽去提。（1948年5月5日《大风报》）

万子和的到来，使郁闷中的杨荣环终于看到了光明。万子和是在杨荣环赴沪的转天（4月24日）飞沪的，到沪之后，他先去杭州拜见了在那养病的马连良，然后与马连良一同回到上海后，又是为别人奔忙，他有两件心事，一件是他儿子万小甫的事，一件是陈永玲杨荣环拜师的事，万子和很清楚杨荣环虽入梅家，但能接近梅的仍然是陈永玲，梅兰芳对陈永玲是相当的赞赏。万子和也是受人之托，为了他们俩拜师的事，四处奔走，最后谈妥了拜师的花销，由吴性栽代出，实际上吴性栽答应出钱，完全是捧陈永玲。

拜师仪式定于5月7日晚上十二时在梅公馆的缀玉轩举行，事先梅兰芳发了四十份的请柬，参与祝贺者都是梅剧团中人，以及银行界各方至好，礼毕是鸡尾酒会，所耗资金达一亿之数，均由文华影业公司老板吴性栽支付。

杨荣环终于满足了心愿，但是尚小云却是牢骚满腹。

拜师当天，也就是1948年5月7日的《东方日报》上刊登了一篇《杨荣环是什么东西》的文章，措辞比较严厉，笔者觉得，虽然表达了一些人对杨荣环的厌恶，但文章整体比较偏颇，没有必要过多的去评论，倒是这天在《大风报》刊登的文章更耐人寻味，题目赫然写着《杨荣环投梅·尚小云气煞！》

文中提到“杨荣环拜了尚小云之后，毫无出路，久想南下活动，苦无机会，眼看陈永玲有这样的机会，非常眼红，背了他老师，带了二十斤蜜枣，由北南飞，自投梅门。梅兰芳最喜欢吃蜜枣，见了非常欣喜，收他在梅氏桃墙，对梅太太福芝芳也是叫得应天响。尚小云很生气，见人便发牢骚，梅兰芳不顾老朋友，在事实上怎么能收小杨呢？”

这篇文章有两点错误：

第一，杨荣环并不是四小名旦，只是李世芳故去后，他冒名顶替将承芳社的人马收买过来，营造了一种声势，并曾替张君秋，以四小名旦的名义出演过《白蛇传》，造成南方的误解；

第二，杨荣环只是荣春社的毕业生，并非尚小云收的徒弟。

那时代对拜师的事很重视，不是私下磕头就行的，拜师是有一定规矩的。比如谁收徒了，尤其像这些名角，报刊上都会有报道，我翻找了当年的很多文献记录，只找到了孙荣蕙拜师的记录。却没有找到杨荣环拜师报道。再回想之前所贴《汉明妃》的演出广告，杨荣环是“荣春社毕业高材生”，而孙荣蕙则是“荣春社毕业生尚君小云亲授”，是不是更能说明问题呢？

孙荣蕙拜师是1944年7月31日，这天恰巧是孙荣蕙在荣春社出科的日子，出科当天就拜尚小云为师，典礼是在尚小云宅内举行的，参加的人有该社社长赵砚奎，张君秋的业师李凌枫，韩世昌的业师侯瑞春等数十人。

1944 年9月第4期《游艺画刊》上还有这样描述“凡是听过荣春社的人，都知道有个小尚小云，就是孙荣惠，他不但唱的酷似，就是做工方面，也无不惟妙惟肖，现在已出科同时又拜在尚小云门下，尚也很喜欢这个弟子，拜师大典时，尚小云表示，孙荣惠这孩子的确不凡，以后我决定好好造就他一下子。”

无独有偶，1948年第379期《戏世界》也刊载了一篇文章《杨荣环南行投梅后：尚小云对杨伤心万分！满腹牢骚挥泪谈往事》，文中提到在小杨子南下次日，尚小云挥泪谈往事，他说，最近有一个荣春社的花脸姓郭的，由西安回来拜访尚小云，尚感慨说：“荣环自出了自己的这个门以后，再也没回过一次头，甚至长春娶媳妇时候，他也没露面，难道做师傅的有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吗？再说梅兰芳是四大名旦，自己也不是四小名旦啊，因为弃师，尚小云对教徒弟是灰心万分。”

究竟尚小云为什么这么伤心，百思不得其解，在即将收稿的时候，又发现1948年5月9日的《真报》上有一篇文章，指出杨荣环偷偷来沪，背师拜梅，尚小云十分不悦，但无可奈何，还有一层原因就是尚长麟也要拜梅兰芳，但被杨荣环捷足先登了。我觉的这种说法不太准确，尚小云虽然爱子心切，也不至于为谁先谁后拜师而气恼吧。

我们不能确定当时尚小云是否真的牢骚满腹，也不能确定是否真为尚长麟的事怄气，但是好几种报刊在不同时间里，都提到杨荣环背着尚小云拜师梅兰芳，可能是导致尚小云伤心的起因，既然已成事实，尚小云事先是否知道，也无关重要了，反正也是拜完了。

很多人都知道，尚小云是不允许杨荣环进家门的，文革中杨荣环、杨秋玲兄妹对梅尚两家的所做所为，也是令人寒心的。那个动乱时代，很多事也不好说，我们也不去过多的探讨，就随风而散吧。

从这些史料中不难看出，从梅兰芳、尚小云，到吴性栽等等众人，对杨荣环都有看法，以至于在梅先生身边的这段时间，并没有真正学到什么，因为不是实授，所以后来乱改戏，很多经典剧目改的不梅不尚，引起内外行的诸多反感。

杨荣环拜师后，是很高兴的，但是梅兰芳依然带着陈永玲演出，却没给杨荣环演出机会，更无暇传授技艺，杨荣环只是在观摩梅兰芳的表演。不久马连良又应邀赴苏州演出，在孙兰亭的举荐下，带着杨荣环一起前往，这对杨荣环来说，为马连良跨刀是非常荣幸的事。其实杨荣环在1947年就为马连良跨过一次刀，马连良对杨荣环的评价如何，苏州演出的情况如何，还是留待下次再跟您聊吧。敬请您继续关注下一期的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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