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仕人:(臭老九的狗屁文章之二十七)卑微的小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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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吴仕人,诨号九哥。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今日邵东》报社社长、主编。
卑微的小鸟
吴仕人
读高中时我甚觉卑微,卑微得像广袤草原里一株很不起眼的狗尾巴草。这种感觉源自于我的家庭。那时我家人多特穷,常常穿不起眼食不果腹,远远不如同学们那么滋润。最让我卑微的是我班上有个女同学心高气盛,所到之处阳光灿烂春风拂面,大有挟惊雷破长风之势,课余时间我只能坐在教室里望其行听其言。她那目空一切傲视群雄的气势是由于她父亲在牛马司镇当联校校长,一个大官的女儿!
等我走向社会认识社会才慢慢醒悟,那个当时我认为的大官其实只有芝麻大。但就是这个芝麻给我造成了长时间的压抑和自卑,以致于我时时生活在渺小的阴影中不能自拔。
岁月翻到二十一世纪,承蒙领导器重我终于赢得了比芝麻大的东西。乡里乡亲不知道报社副总编辑有多大能耐,向我恭喜之余动不动就拿我在别的亲友面前晒晒,好像我是北京的大官能为他们扬眉吐气增加自豪和荣光。我的细姐夫有一次在宴会上喝得有点高了就向我吐露真言,他说,我到国土所批地建房,去了几次总是没有好脸色,每次都走石灰路,那天我一怒之下在办公室擂了桌子,大骂他们这些芝麻小官,不给好处不办事。我高声说我要告诉我舅佬在报纸上曝曝你们的光,给全县看看,符合条件为什么不批地,这是什么作风。一个干部听说后马上问我舅佬在哪个报社工作,叫什么名字。我见这阵势可能有点转机了,说,我舅佬在中共邵东县委宣传部领导下的邵东报社工作,邵东报社副总编辑,书名吴仕人外号玖鸽小名老九。我这么一说,事情搞妥了。九老弟,没想到你还蛮有名气呀。
我听后嘿嘿一笑:这个醉鬼,不知道天有多高水有多深,在那里胡搅蛮缠竟然打着我的旗号。他哪里知道别人怎么会怕我哦,别人怕的是我这张报纸。有我姐夫这种感觉的人远不止一个。那天,廉桥来了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见到我就反复赞颂我没有架子和蔼可亲平易近人。我与他交往多年,他熟知我的为人。他认为在这栋大楼里谋事就是官,是官就应该有点颐指气牛皮哄哄的样子。我主动与他握手请他上坐给他倒茶是平民化的表现,值得佩服。
其实他们哪里知道科级干部在中国这个庞大的国度里只不过是沙漠里的一粒沙子。这粒沙子如果因为有点沾沾自喜的成果而脸变得阔阔的头昂得高高的鼻子哼得响响的那肯定会让人指背心的。据说牛马司镇有一村民参军多年后回家探亲,父亲见到儿子喜不自禁,连忙递烟倒茶,儿子非常严肃地说:“爸爸,我们领导说了,现在我们是军人,要随时用军人的纪律要求自己,不抽老百姓的烟,不喝老百姓的茶,您就别忙活了。”老头子听到这话眼珠一翻,气得发抖,甩手就是一巴掌,儿子捂着脸立刻敬礼:“报告爸爸,老子打儿子,犯法。”
不要嘲讽人变脸阔的可笑行为,我的身边就有很多这样的例子。高中时有一个同学与我关系很铁,大学毕业后他攀上一棵大树步步高升日渐辉煌。在他逐步得志的时候他的眼睛也逐步长到额头上。现在看到我只差没问我贵姓的地步,连鼻子里都没有哼的声音了。我本来就犯怵,他不认识我我也懒得搭理,乐得自在,在同一桌子上吃饭我只当对面坐着一团空气。
今年上半年的一天,远在美国读博的侄女在电话里问我现在我是什么官,我告诉她是科级。她对科级的认知不亚于对太空之外的星星的认知,我于是耐心地解释说,科级是干部最起码的级别,这么说吧,科级上面依次是副县长县长县委书记副市长市长市委书记副省长省长省委书记副总理总理党中央书记。她听到我这么绕来绕去的口令哦了一声然后说,你上面还有这么多官呀,你是萝卜根根上的须须吧。她这么一说我更加觉得多年奋斗的成果在她眼里是马尾巴拴豆腐不值一得,把我本来就少得可怜的自信心扫荡得干干净净。几年前,团山镇两家农户斗殴,弱势的受害方到报社申诉,我跑到现场去采访,强势的赢方听说有记者来采访,放出话来:什么人敢到这里来掺和?打断他的腿!听听,在别人的心目中我最多只能算是森林里的一只小小鸟。这只小小鸟飞不高飞不快飞不远,不像苍鹰那样能遨游长空,不像海燕那样能博击沧海,只能与麻雀为伍和昆虫作伴,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平静,淡定,从容,悠然,低调,含蓄。
星期天,外甥从乡下农村跑到我家要我帮忙,他想在县政府大楼当保安。我笑着说,你以为我是谁呀,我不是布什,想打谁就是谁,也不是中国的人事部长,想安排谁就是谁。你看我这张脸,瘦削,脸皮薄,面子不大。你看我这双手,小巧,没有力,能耐不大。自己想办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