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朝阳：未谙君食性，先持调羹尝

未谙君食性，先持调羹尝

—— 赵珊家厨印象

范朝阳

我们邵东人，把厨房里、餐桌边那点事，叫做“抓生活”；把小汤勺，叫做调羹。

看来，饮食男女，无论哪种生活，都需要调羹，需要调口味。

喜欢赵珊家厨的那些调羹，一如一开始喜欢他家宽大的客厅。放眼处，堂庑阔大，可想见，胜友如云。喜欢他那些花花草草，钵钵罐罐，那些宣纸，镇尺，书画小品，青山乱叠的书卷。

喜欢那个男主人。一如一直就喜欢他的长头发，缯布大衫，浓烈的烟草味。喜欢他一管墨，几笔竹，半副字，沉酣快意，写意人生。喜欢他讲邵东老街旧掌故，喜欢他讲早年他的那家消磨了好多人的九十年代的乡遥茶馆。当然我不和他恋爱，虽然心态年轻，他已经五十开外，何况我不是女人。但我宁肯相信，他年轻的时候，如有女朋友，必定招我喜欢。

男主人经历丰富。因了经历丰富而益加自信。浮名俗利，云淡风轻。不像我等，一辈子守一张饭碗，行三跪九拜之礼，尚且战战兢兢。沙子饭怕硌着，糙米饭怕噎着。软饭，想着想着，肯定不习惯。尤其难得浮生半日闲。不错，半日闲都像是偷来的。

客厅得有一张琴。刚巧有。那好，茶几边就可以听到，高山流水最长情。风吹帘动，满院子的香，花开了，云散了，日光斜渗，可以清心，洗脑，定定神。别多话。不多话的往往是知音。

一定得切入正题——闻香方能识女人。其时女人正在厨房里。她的地盘她做主。对了，是年轻厨娘，不是半老徐娘。赵珊家厨的厨娘烂年轻。刀法娴熟，精准切入，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该焖的焖骚食欲，该煮的静煮时光，该炖的炖出乡愁，该炒的炒红韵味。一切，一切，量材为用，人弃我取，各安其位。不急，还要拿捏好火候，把握好分寸。十八般技艺，七十二般变化，紧要处，火苗上翻起了筋斗云。安静，安静，便是瞋目结舌，也请保持安静。

那一刻，保管你放弃抵抗，乐意赴汤蹈火下油锅，甘当下饭菜，和姜片、蒜蓉、老火汤，风云激荡，激情缠绵一回。

出锅了，出阁了，那些袅袅婷婷的姊姊妹妹。暗香浮动，时近黄昏，有谁，如小女子，在你唇颊边吐气如兰，喁喁私语？

我必须用到一个成语：活色生香。我必须矫正一个说法：百味杂陈。我必须用到许多的排比句，当小别重逢的酒杯高高举起。最后，我必须少说话，因为酒后，我总是对着豆角扎菜、糖醋排骨、丸子腊肉、黄花菜，对着这一桌子亲朋故旧，吐露太多的秘密。

我是赵珊门下一食客。齐有孟尝，门下食客三千。今有赵珊，春风满座，夜阑方散。我只想代表三千人，不打自招，承认一个事实：总会有一个去处，总会有一个据点，在我四十多岁的年纪，有对味的懂得调理生活的人，哪怕只是突然打开味觉的密码，青春推送，激情重启。

【作者简介】范朝阳，邵东县人民法院办公室主任。邵阳市作家协会会员。男，1973年11月出生。喜欢诗歌、小说，近年工作之余偶有创作。以自身经历，痛感较之所谓调研论文在全国、省、市获奖之名利双收，文学创作确实寒碜，得不偿失。然兴之所在，乐此不疲。信手由心，遑论速贫速朽。不经意间，或得“清水芙蓉”之天然妙趣矣！

感恩作者授权  绿 汀 文 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