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 东 路
【一部惨烈悲壮的平民抗战】
【一段生命尽头的旷世姻缘】
【一场空前绝后的人兽大战】
【一个惊心动魄的宝藏传奇】
【内容提要】本书以真实的历史题材为背景,展现了一群有血有肉的湘西汉子不畏强寇,英勇抗战的过程。同时演绎了一段民国佳人的旷世姻缘和令人泪奔的爱恨情仇。
铜锣声又响了起来,声音越来越近。陈中超抢出门外一看,只见一个二狗子模样的人物正在一边敲锣,一边扯着嗓子喊话。在他后面,端着刺刀的日本兵押着一长溜赤身裸体的汉子,人人五花大绑,手板心被铁丝穿过,全都串成一串。陈天鹏也待出门看个究竟,示意陈中超回来把账结了。店老板却将银元推了回来:“不必了,这一餐我请了。”陈天鹏看那店老板一身藏青色的长袍,身材魁梧、相貌堂堂,言谈句子干脆利落,不像一般的小老板。抱拳道:“店老板何故如此客气?”店老板一笑:“山高水长,你我今日且先做个朋友,来日自有相见之时。”言罢又道:“出门注意,日本人每天都在检查良民证,王中师狐假虎威,没有证件的一律抓走。”陈天鹏听他说的是本土方言,定下心来问道:“谢谢老板。我听你的口音也是大东路人,适才却又精通日语,莫非是打日本留学归来?”店老板哈哈大笑,颇为神秘地道:“那个老幺根本就是个睁眼瞎子,我认不认得日语又有何妨?瞎子面前读生字,怎么读都不会错嘛。”陈天鹏恍然大悟:“多谢兄台相助,今日在此别过,后会有期!”“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店老板瞟了门外一眼:“这些小把戏不过是一时应急罢了,你们的行藏掩盖不了太久,老幺不可留!”铜锣声越响越远,渐渐往镇子外面去了。七、八个被铁丝穿成一串的汉子,所过之处鲜血洒了一路。街上的人越来越多,陈天鹏等人挨出店门,悄悄挤进人群之中。王中师留着西式头,上穿一件黄色军装,下着一条黑色裤子。他一边打铜锣一边扯着嗓门叫喊:“这几个不知死活的家伙,他们是抗日分子,胆敢袭击维持会。太君说啦,今天游街之后,就把他们统统枪毙,这就是和日本皇军作对的下场。”八条好汉全部来自十里铺。被押在最前面的名叫陈云岳。这是一名粗壮彪悍,绝不低头的汉子,一路之上叫骂不止。在一边押送的小鬼子枪托乱砸,奈何陈云岳一身硬功,软硬不吃。砸到后面,小鬼子累得连胳膊都懒得抬,也就任他去骂,不再管他。走在最后面的也是一条粗壮大汉,一张黑脸布满络腮胡子,便如猛张飞一般。游街的队伍出了三里桥,一路来到亭子山下。成千上万的乡亲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山岗、坡地、道路和田垄都挤满了人。围观者越来越多,小鬼子被挤得乱了队形,抡起枪托四面乱打,不准围观的乡亲靠得太近。再说那老幺打客栈里出来,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远远地看见王中师跟在“人犯”后面,便一个劲地赶上前去,要将刚才的“怪事”告诉他。听得老幺在后面喊,王中师停下来骂道:“你喊死,冒看到我有事呀。”老幺喘息着道:“王……会长……”忽然看见陈中超站在数米开外,一双眼睛正盯着他看。老幺猛地吓了一跳,到了嘴边的话居然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王中师不耐烦地道:“你哑啦,么子鸟事快滴讲。”黑脸大汉身后的小鬼子是个新兵,也学着老兵的样子轮起枪托往行人身上乱砸。黑脸大汉狠狠地瞪了新兵一眼,却好看见陈中超打人群里挤出来,向他打了个手势。黑脸大汉心领神会,抬腿一脚,将那新兵手中的长枪踢得飞了出去。这还得了,王中师一把扒开还在发蠢的老幺,拔出腰间的王八盒子就往前抢,哪知忽地被人一绊,脚下一个踉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摔了出去。黑脸大汉也不打话,拖着铁丝侧身上前,闪电般地飞起一脚,正中王中师的下腹。王中师正在向前踉跄,身体尚未着地,却被迎面一脚踢得飞了起来,大叫一声摔出数米开外。老幺急忙张开双手,意欲接住王中师的身体,却被那股力道一撞,两个人都结结实实地砸在地上。倒地的同时,王中师手里的王八盒子呯地一声响了,一颗子弹不偏不倚,恰好穿过老幺的脑门。老幺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一双眼睛瞪着天空,他其实没有搞清楚自己是怎么死的。未等王中师爬起身来,黑脸大汉虎吼一声,发力挣断身上的绳索,接着双臂一挥撕开被铁丝穿透的手掌。未等押送的日本兵反应过来,黑脸大汉已经冲过人群,跳下数十米的斜坡,飞也似地钻入山林去了。日本兵被拥挤的人群堵住,一时间哪里追赶得上,只是在屁股后面打了一阵乱枪了事。一个反日分子居然在眼皮底下逃走了,龟田少佐暴跳如雷,当场下令在亭子山摆下刑场,将陈云岳等七人倒吊于松树之下,搭起干柴架子点火焚烧。熊熊的烈火吞食着七名好汉的身体,火光映红了半边天。被倒吊的七位汉子挣扎着,在烈火下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浓烟滚滚,带着焦糊的气味冲向天空。母亲正在打扫院子,忽然走来几个蓬头垢面、衣衫凌乱的乞丐。母亲信佛,赶紧扔了扫帚,要去找些食物散给他们。走在最前面的一个人猛然扑了过来,紧紧将她抱住。母亲大吃一惊,原来扑过来的人是她的小儿子中超,那声孩子般的呼唤带着说不尽的委屈。中超自幼失去双亲,多亏伯父伯母将其拉扯成人,从小就管伯母叫妈,管伯父叫爹。伯父伯母对他恩重如山,比他的亲生父母还要亲。“我的儿子!” 母亲扔掉手中的扫帚,双手捧着儿子的脸看了又看。平时温顺腼腆的儿子十分讲究,今日怎么变得脏兮兮的?母亲最心疼小儿子,拉着他去洗脸。母亲转过头去,只见一个身材十分壮实的中年男人站在院子门口,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她。母亲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便是少小离家的大儿子。“妈!”陈天鹏喉头哽咽,张开双臂紧紧拥抱阔别了十五年的母亲,眼里的泪水止不住夺眶而出。母亲在自己身上掐了一把,方知此时不是梦境。母亲泪崩如雨,紧紧地抱着儿子不肯撒手,生怕他又会转身而去。父亲坐在堂屋的门槛上,呆呆地看着两个突然回家的儿子,手里的水烟壶掉在地上。大儿子自幼聪慧,读书过目不忘,私塾先生称之为天才。十六岁那年,父亲凑齐盘费将其送往广东求学,大儿子不负众望,一举考入黄埔军校。从此以后,大儿子便成了他心中最大的骄傲。陈天鹏来到父亲跟前,行了个标准的军礼:“爹,儿子回家看您来啦。”父亲目光炯炯,一身打满补丁的长袍显得老气横秋,声音却不失以往的尊严:“回来啦?”两个儿子在这个时候突然回家,使他感到一丝隐隐的不安。“你们两个,怎么一下子就都回来了?到处都在打仗,你们的部队呢?”陈天鹏回道:“我现在是第304团的上校团长,中超是警卫排长,他是我们第九战区最了不起的战斗英雄。”“爹爹,”陈中超平时畏惧父亲,不敢在父亲跟前多说一句话。看到父亲的目光转向自己,中超非常认真地回话:“爹,国军没有守住长沙,全都被打散了,我哥受了重伤,在老乡家里养了一个多月。我们已经和部队失去联系,我和哥、古叔,还有……”中超望了一眼站在门外的哑巴妹子,“我们四人是在山里绕着圈子回家的。”母亲这才注意到,院子外边站着一个须发枯槁的老者和一个怯生生的女子。连忙过去招呼道:“哎呀,快别站着,快进屋里来。”眼睛打量着妹子:“这一定是天鹏的媳妇了,好漂亮啊。”母亲高兴地说道:“原来是亲家啊,快进屋里坐。”说完赶紧泡茶去了。父亲听说大儿子受了重伤,脸色刷的一下就变了,也顾不上去和其他的人打招呼,焦急地问道:“你受伤了?伤在哪里?”陈天鹏把上衣脱了,父亲一看就呆住了。儿子身上的新伤老伤,大大小小的疤痕有一二十处之多,父亲双手抚摸着儿子的伤痕,心疼得说不出话来。此时此刻,这位乡下老人也许已经后悔,当初不应该把儿子送进军校,如果有机会重新选择,他可能会把两个儿子都留下来种田种地。陈天鹏走进自己的房间。自己睡过的床、放过衣服的裘柜和写字的书桌都还摆放在原来的位置,抽屉里的藏书积满尘垢。看得出来,十几年了,这些东西都没人动过。他透过窗口向外望去,佘荷山层峦叠嶂,茂密的山林覆盖着山坡,清悠悠的蒸水河在山下缓缓流淌。出门当兵的这些年里,每当夜深人静,他就会想起连绵起伏的佘荷山,想起翻腾奔涌的蒸水河,想起围着篱笆的四合小院和自己的亲生父母。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他如同经历了一场生与死的轮回,直到走进了自家的四合小院,他才确认自己真正地活下来了。外面的世界风云变幻,值得庆幸的是,他在战火硝烟里滚打十几年,并没有沾染乱世军阀胡作非为的品性。长沙是个花花世界,他曾经与同众位黄埔学兄出入一些社交场合,但他并未融入纸醉金迷的花花世界,那里面有无数的交际花,却没有他看得上眼的。奇怪的是,自打河边捡来一个不会说话的妹子,却在他的心中种下了不一样的情愫。母亲忙里忙外,铺床、扫地、清理房间,妹子也跟在后面忙乎,发际里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母亲担心别累着了刚进家门的“媳妇”,死活摁住她不准动手,要她去歇着。妹子很温顺地点头,母亲一松手,她又跟着忙活起来。母亲觉得这么漂亮的城里“媳妇”没有半点架子,对她问这问那,但是不管怎么问,“媳妇”就是不回话。妹子努力地地取下窗叶上的隔挡,让外面阳光照进来。陈天鹏道:“母亲叫你歇着,你就好好歇着吧。这些天一直都在赶路,大家都很辛苦,你也好好歇几天。”妹子听得很明白,对他报之一笑。她笑起来的时候,睫毛就像一道弯弯的帘子搭在细白如雪的皮肤上,那一对细长的眼睛,可以弥散出一种令人怦然心跳的气息。中超按着妹子的意思,给她在天鹏的屋子里加了一个边铺,就好像在古叔家里一样。妹子望着天鹏,一双细长的眼睛似乎在说话:“这个小铺是我的,我和你住一间屋子。”妹子口不能言,却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陈天鹏有种怪怪的感觉,难道真的就像古叔说的,这个妹子以后会说话?子青虎进门来就给了天鹏一个熊抱:“你何过回来啦?一走就是十几年,听说是在外面做了大官,为么子就不给兄弟来个信呢?”子青的力气大,却好触动了天鹏新近愈合的伤口,一阵疼痛袭来,让他好半天才说出话来:“大师兄,这又不是擂台比武,你使这么大的劲干嘛?”他们俩是一起上学、一起练武的发小,子青是他们这一拨同辈兄弟里年龄最大的,是大师兄。战火留下了大片的残垣断壁,人情世故却依然如旧,一点都没有改变。直到天色黑了,子青方才领着众人一道散去。看到父亲坐在门槛上吸烟,天鹏问道:“村里怎么就这几个年轻人?”父亲拿开嘴里的水烟壶:“现在日本人抽壮丁,三抽一、二抽一。青壮年都躲出去了,不敢随便露面啊。”“子青不同,他在给你的四太公当帮手,走到哪里都没事。”“唔,你也不用担心。四太公是维持会长,那边有爹去说话。”陈中超不爱说话,也不想事。清瘦的脸上有一道很明显的疤痕,皮肤却是细细白白,透着红光。他在院子里练了一阵少林擒拿手,又光着膀子举石锁,浑身的肌肉便如铁块一般。陈天鹏看他练得浑身大汗,心想就凭这副身板,在军中拿个冠军什么的也不足为奇。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问道:“前几天在亭子山跑掉的那个黑脸汉子,他叫什么来着?”陈中超放下石锁:“那个人叫曾开山。其实他的书名没有几个人知道,村里人都管他叫二喇叭。他的武功特别厉害,除了大师兄,没人强得过他。”“怎么不记得。”陈天鹏沉吟了一会,吩咐陈中超道:“你明天去邵阳城里走一趟,再探一下102师的去向,顺便带一点日常用品回来。”“好咧。”陈中超原也是一个虎虎生风的小伙子,这些日子回到家里,每天除了在院子里练功习武打熬气力,就是听凭父母好吃好喝的供着,什么事都没干。这番正是闲得心里发慌,听得大哥要他进城打探消息,立刻就兴奋起来:“邵阳城里还有个堂姑爷在开铺子,那是德子的亲姑爷,要不要找一下?”
【作者简介】曾恒,供职于湖南邵东农商银行,多年来从事散文和短篇小说创作,在各种报刊发表散文诗歌近百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