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着和超脱

年轻时我们接受的都是关于如何执着的教育。愚公移山、“只要功夫深，铁棒也能磨成针”，这些都深深地印入我们的脑海。登峰造极的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该碰的壁也碰得差不多了。渐渐地，就有好心人劝我：“老郑，还是超脱些吧！人不能和命争啊！”

我并不信命。在造物主看来，人的所谓的“命”算个什么东西！不过像泡沫一样随起随灭而已。你自以为了不得的荣华富贵，若从世界的范围看，从世界的历史上看，完全微不足道。但是，我仍愿意接受好心人的劝告：超脱一些。芥川龙之介说：“我不相信神，但我相信神经。”过分的执着将使我的神经不堪重负。比如，台灯上的一枚螺丝掉在地上了，找了半个小时也没找着，这时我该怎么办？以愚公移山的精神来找，大概是找得着的，但这样就有可能不仅牺牲我一人，甚至可能把听话的儿孙都牺牲进去。更何况这世上还有很多事情不是光有执着精神就能解决问题的，如婚姻、子女、升大官、发大财等等。这是我不得不超脱的原因。

我并不否认执着的重大意义。没有执着的精神，一个人什么事也做不成。年轻时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卡拉马佐夫兄弟》两个晚上就看完了，现在两个月也看不完——比以前超脱了，看到难解处就抛开。更重要的是，有些东西是必须执着一辈子的，如对真理、正义、善良的追求。如果对这些东西也超脱了，人也就老奸巨猾、成坏人了。

小编注：此文刊发于2003年6月12日《检察日报》书里书外专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