辣子疙瘩

辣子疙瘩全称大肉辣子疙瘩,是小城最馋人的著名小吃之一。

来小城的人,不吃一大碗大肉辣子疙瘩,就像去临潼没有看兵马俑,到乾县没有去爬乾陵,逛北京没有进故宫;当然,对于被农民画吸引到小城来的老外而言,不被大肉辣子疙瘩虐一顿,就像到中国没有蹬上长城。

——统统的都是遗憾!

有些岁数的人,都还记得小城大肉辣子疙瘩的最早所在地:现今古槐广场那棵洒下铺天盖地一片浓荫的古槐下,就依着那棵槐树斜斜地搭建着,是一间逼仄矮小的瓦房,被那棵大槐树亲热地搂抱在怀里。

作为招牌,瓦房上额处横着一块大红字:大槐樹餐館。正宗的欧体楷书,繁体字;红底黄字,色调绝配。这牌匾,就像日本武士缠在额头的布带,猩红惹眼,来小城的人远远地就看得到,然后驻足下来仔细打量。

红色牌匾下面,又有一道蓝底白字:户县名吃老字号——辣子疙瘩,摆汤面。这二道牌匾,简陋了许多,就像患了咳嗽哮喘的老人,下颌上挂了一块陈旧的口罩,看上去不干不净的,直若沧桑疲惫的老人,面上落满了灰尘。若不是看着它是在为顾客介绍餐馆的主营饭食,大多人一定是建议去掉它更显清爽利落的。

说是餐馆,着实太过简陋了:顶上的屋脊,活脱脱如被生活重担压得直不起腰的老人,凹陷,且不平整;瓦楞间长出了胖乎乎的草芽,春天里雨后,居然是一副蓬蓬勃勃的样子。墙是土墙,表层上刷了白灰;门楣上有蓝色的砖做了两层顶,门柱两侧也是竖着一道砖直到门楣处,因而才显出了稍许的“阔绰”。大门左侧,一个老式冰柜,不大,有现在常见的一半大小,算是餐馆最贵重的家当了吧。

餐馆左边,是一家更为简陋颇显寒酸的修表店——专修老式闹钟的,手表在当时稀缺的像华南虎,县长手腕上才看得到(县长当然不会来这里修表)。

右边到底是什么店铺,我问了许多人,大家都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快:记不起来了,记不起来了。没啥名气,咱就光记住个“大肉辣子疙瘩”,没名堂的谁能记得住啊?

我倒是清晰的记得,在离大肉辣子疙瘩西侧不远,钟楼东南拐角处,有一家报刊亭。那里聚集的人时常很多:坐着的,站着的,都在细致阅读,有人还在本子上抄抄写写的,很是专注,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带起“噗噗噗”的尘土,和杂七乱八的吵闹声,仿佛与他们丝毫无关。买杂志的,买报刊的,学生模样,工人打扮的,全是很急迫很饥渴的样子,甚是热闹。——小城深厚的文化底蕴,在街头报刊亭可见一斑。

大肉辣子疙瘩是“重口味”人的最爱。碗似小号脸盆大小,油汪汪满满一碗,辣子红通通的浮荡着,大块的肥肉漂在辣子油中间,晃荡晃荡的惹人流口水。

一年进一回县城的乡下人,必须得要吃一顿;县城周边的人,隔三差五地要来给嘴过一回生日。走出门的时候,无不抹着额头的汗珠,牙疼似的“咻咻咻”吸气,但脸上都显出心满意足的神情。那表情,跟吃了满汉全席后走出金碧辉煌的酒店大门口的人是一样的。

小城是一个体育名地,很早的时候省女子篮球队在这里集训,大清早在大街上整齐地跑步,沿东大街跑到钟楼,绕一圈经大肉辣子疙瘩店前跑过,纷纷摸着鼻子说“好香,好香!”

九十年代,陕西东盛篮球俱乐部来小城体育场打友谊赛,刘九龙等等专业队员悉数出场。眼花缭乱的背后传球,击地传球,“嘭嘭嘭”地扣篮表演,把个小城人激动得齐呼“过瘾!”比赛结束后,问到吃什么东西时,大家不约而同地说:“辣子疙瘩!”

小城每年春节都要有规模盛大的乒乓球比赛,那一年原国家队许锐锋、刘亚楠、汪佳男等等大咖,引得体育场被球迷们围个水泄不通。比赛刚结束,球员们收拾行装,直奔钟楼附近吃大肉辣子疙瘩。

这么多年过去了,小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宽阔的街道,行道树绿阴如盖。大槐树被鉴定为国家文物,被严格地保护起来,周边的商铺被彻底拆除,一律朝后面缩进去,那里变成了现今的古槐广场。

辣子疙瘩店,也搬迁到了广场深处里,面朝北,很阔绰很气派,时常是人流络绎不绝的样子。

跟户县软面一样,辣子疙瘩也是小城的特色小吃。兰州人一大早就要吃兰州拉面,宝鸡人大清早爱吃油条豆花,乾县人随时都是驴蹄子面。小城人喜欢把软面和辣子疙瘩轮流着吃,但仅限于中午和晚上。大家三五一群,七八一伙儿,把头塞进敞口大碗里,“哗啦哗啦”香香地吃着,脑子里想着明天新鲜的事儿。

(作者简介:陈启, 教师,乒乓球爱好者。工作之余喜欢写作,文风力求散淡,干净。2008年,歌曲《因为有你,因为有我》(词曲)发表于《中国音乐报》;散文《酸汤挂面》、《一件棉袄》、《吃搅团》等发表于《教师报》。诗歌《船夫之歌》、《向往北方》等发表于文学陕军。散文《吃麦饭》入编《2019中考冲刺卷陕西语文专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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