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于竹林 |第84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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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生命中有让人心有余悸的事情,莫不是忽然看到鲜活的生命猝不及防的在你面前戛然而止。
而这样的事情在我不长的生命中亲眼目睹两次,一次是小学时候,一次是昨晚,昨晚有惊无险,只是那种心有余悸的感觉如此真实相似。
小学时候,通往学校的那条大马路,路两边是一户挨着一户的街门,每一个街门代表一户人家。那条大马路,鲜少有车辆经过,经过最多的也只是季节性劳作的拖拉机。
我的小学时候没有如今的这般学校管控严格,也没有家长的接送,是一群孩子放学,嬉嬉闹闹从那扇代表圈禁般的大门背着也没有如今小孩如此沉重的书包奔跑欢快的逃离。
像往常一样,那一天傍晚,一群孩子从学校涌出,然后奔向马路边每一扇代表各自家庭的街门。路上有一辆拖拉机,正在和孩子们跑出的相反方向行驶,被忽然涌出的学生拥堵不得不停停走走,顺便驶向远离学校左边的岔路口。
那群孩子中的我,忽然看到一个从路边大门中冲出的小孩,小孩一边跑一边喊,奶奶,孩子口中的奶奶正和拖拉机一样的方向慢腾腾前行。
眼睁睁看到,那团从大门中冲出的小小身体甚至没有拖拉机的车轮高,忽然就那么跌倒在拖拉机的左轮胎边。
孩子,孩子,大喊惊恐的声音惊动了右看的司机,司机右看是为小心翼翼避开这阵潮水般从右侧涌出的学生。
他并不知道有一个孩子跌倒在了轮胎后面,听到喊声,司机以为撞到了人,后退,那团跌倒的软软小小的身体就那么卷进了车轮。
压到人了,大喊声中,手足无措的司机一时不知是要后退还是停车还是前行,慌乱中那团身体又被碾压了一遍。
血,尖叫,骚动。
车上跳下来颤抖不知所措的司机。
跌跌撞撞冲向血泊中前行的那位孩子的奶奶。
孩子的父亲从不远的街门中冲出,歇斯底里的对颤抖的司机拳脚相加,司机弯着腰,呆滞到这些失控的拳头都不能打醒的木讷。那副耷拉下来的脑袋任凭孩子的父亲嘴巴扇过来,似乎这样,才能赎罪的懊悔表情。
……
亲眼目睹这样的场景,站在不远处的我抱着脑袋一口气冲到家中,将房门啪啪的关紧,大喊,死人了,死人了。母亲父亲被我惊恐和语无伦次的样子吓到。
……
多年后,每每经过孩子躺在血泊里的那块小小的地方,我总是下意识的绕远,仿佛当年的那摊血仍然留了这么多年。每每经过,总是想起那位颤抖中目光呆滞的拖拉机司机,想起那位疯了一样的父亲,也想起那位后来听说没有看护好孙子自责不已时常流泪的老人。
那抹留在心里的心有余悸,就像血一样鲜红。
……
昨晚诵经过后,那只三点的高颜值白猫竟然在寮房的三楼走廊,从中午就盘桓在此的猫带上了它走路不稳的孩子——那只巴掌大一点的毛茸茸的小小猫。那只小小猫在走廊到处晃悠,行走不稳的身子,却十分好动,让大猫时不时从走廊边上扒拉回来,走廊边一侧是房间,一侧水池,水池下空荡荡的地面,地面外沿悬空,悬空有三层楼高。
进房间,三点尾随身后,想要进房间的我对猫说,你下去啊,别看你长的可爱,就可以随便到处晃悠。
对于野生的猫,即便颜值高,但是在公用卫生间内陆面或者在不易被发现的隐秘地方随地大小便,或者时不时跳上窗台。那一身未经卫生处理到处晃悠过的身体,即便对僧人表现出的友好,即便可爱,也不能改变我对这只猫涉足住宿的地方的嫌弃。
我就在这样嫌弃中一边对猫说话,一边想赶它下去。大猫继续围绕门口,对我的嫌弃充耳不闻,那只小小猫竟也晃晃悠悠的冲来。开门,小小猫像往常一样:不理它,它会靠过来,你靠近它,它又会忽然跳开,走不稳的脚步,却多动的像是捉迷藏一般。
当开门,小小猫忽然后退,眼看就要退到悬空的廊沿边缘,我身体被池子挡着想用脚把它勾过来,小小猫却急速后退,啪一声,随着凄厉的一声猫叫,小猫掉下三楼。大猫围着走廊边沿,叫声更加高昂凄厉,一声接着一声。
从不高声大喊的我,忽然被吓到,真的没有想到,那只猫会后退那么迅速,会忽然朝后翻滚,掉下悬空的走廊。
只有卫生间灯亮的黑漆漆的三层四合楼此刻寂静中师父们未全部返回,猫叫声格外凄厉瘆人。
这算是我把猫弄下去的吗?可是面对它靠近边沿我是想把它勾过来啊,从来不喂猫,没有摸过猫的我被惊吓到了。
冲下三楼,对着院子里尚穿着衣袍作施食的小师父大喊,猫掉下去了,猫掉下去了,快帮忙看看啊。
慌忙中我甚至忘记了一楼,这我曾经也住宿过的地方,外面的开关究竟在哪,甚至怕开灯,如果打开灯看到一滩血,该如何是好?
那种心里的惊恐慌乱,让我不敢靠近,即便小师父已经上前。
小师父比我镇定。
靠近,那只从三楼摔下来的小猫,小小的一团,一动不动,但有微弱的叫声。
小师父抱起,走出黑漆漆的一楼。
啊呀,还挠我,小师父说。我长舒一口气,小猫活着就好。
我嫌弃猫来到住宿的地方,不讲究卫生的猫,但是没有残忍到要让它摔下去,而且,当大猫时不时用爪子将猫崽从悬空廊沿扒拉过来时,隐隐担心,它会掉下去,所以想赶猫下去。
猫的掉落是我始料未及的。
大猫小猫都安然无恙。这样一场让我心有余悸的有惊无险,忙完,再下楼看到时,两只猫在楼外靠墙蹲坐,小师父们边上讨论刚才的跌落。
大猫从方才歇斯底里的叫声中陷入面壁不动的沉默,往日摇尾对师父们的欣喜欢快忽然消失,那只小小猫柔弱卧倒在地。
心里又一阵自责,如果说这是一桩沉重的法律命案,我对猫上楼的嫌弃,跌落前的驱赶,甚至最后想用脚将它扒拉过来它却最终掉落,这一切是不是都会成为一种说不清的证据,证明确认是我伤害的它。
……
我抱怨小师父,不要招惹,不要喂猫,更不要引猫上楼。
晚上猫便是在楼外墙根,没想到第二天一早,两只猫又睡在了三楼那方小小的阳台。那只蹒跚走路的小猫根本无法爬三层楼。不知是小师父爱心泛滥又一次抱上楼,还是大猫叼上三楼。中午大猫躲在一把伞下荫凉处,那只小猫更加柔弱的被晾晒在太阳下,虽无事但经过昨天的惊吓,显得更加弱小到让人心疼,我自责的站在一边,安静瞅着,祈祷它一定要好好长大。空无一人的小阳台,我甚至说不清昨晚它的掉落,是不是我的关系,那种心有余悸,仿佛杀生破戒般的懊恼让人揪心。
……
院子里鸟仍在叫,慢慢走在院落,这只颜值高的猫,曾是相机里的御用,常常定格它各种萌萌的画面。而我却没有喂过,没有触摸过,甚至接受不了它在本属于人生活的区域随地大小便。甚至嫌弃它吃过老鼠的嘴巴,踏过各个角落的爪子,这样的猫身闯入这栋楼层。
而当遇到语言逗它的时候,却唯一关注的是猫的可爱,叫一声,能听懂招呼,似乎它跟过来,也是一种享受。
这样想的时候,忽然发现内心当中,那种自私的可恶心念,真实而又可怕,这并不是爱猫,不是所谓的慈悲,而是贪恋猫带给我们的那种享受:
比如看起来萌萌的可爱,
比如猫展露了一个让我们自己认为享受的动作,
比如喂它一下,它就能随时跟着你不离不弃的成就感。
这种心念,细细思考,并不是所谓的慈悲或爱护,而是一种对弱小的控制欲。谈控制过于暴力,但正是这种微不可察的心念,这种心念有时候在生活中会勾起我们心念当中邪恶的部分。
比如当孩子还是婴儿的时候,孩子的弱小和依赖性还有柔软的感觉,会让我们时不时逗一逗,对孩子喜爱无比,
当孩子长到鼻涕满脸蹒跚好动,小狗都嫌弃,我们的语言再也不是叠声词的频出,
当孩子叛逆期再也不服管教的时候,我们的吼声大于轻言细语。
而这只是血缘关系的人类。
而一旦不是血缘关系,比如如今和疫情一样刷屏网络的x侵幼女之事,莫不是邪恶的那念控制欲在激发出兽欲的成份,一旦这些恶念翻滚,有可能后续不仅是侵,更有伤害乃至谋杀。
而即便自始至终,还是那颗当初的真心,这些真心更是舍不得被辜负,一旦辜负,激发的何止是邪恶的一念,有可能是自伤伤他的事。
……
晚殿前,两只猫仍旧躲在小阳台,小师父们讨论怎么送走,我头也不抬的经过,甚至不想看一眼,从此猫或许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的摄影照片。
不去招惹,甚至不去看一眼,叫一声,或许是对它们对大的慈悲,也是对我的慈悲。
……
仅仅是一番境象,比如小孩子的被车碾压,比如猫的掉落,就让我让我心有余悸,久久无法释怀,何况他们并不是与我关系深远。如果是关系深远的,每一位的一番猝不及防的经历都会让心像经历一番劫难一样。
如此想,轮回以及轮回中和众生的缘,这回事果然苦不堪言。而轮回莫不是从缘分开始,我说,如果不想结缘,连同眼神都要吝啬。
……

第84天,我说:
屋檐把一只猫咪泼出
枝头把鸟儿弹出
朱门把夕阳裁剪
阳台把绿萝垂下
虫儿被温度叫醒又让它蛰伏
季节被披上绿装又一次脱去
花朵在恣意盛放又面临枯萎
雨水把绿叶滋润
生命被阳光滋润
皮肤被面膜滋润
可是
心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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