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振勇:打开尘封的童年
打开尘封的童年
张振勇
人们常说,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时间是最公平的。从孩提到耄耋,时间公正地从我们身边游走,让我们从不知世事的孩童,演化为一位饱经风霜的老者。
在人生经历中,自己不曾记忆,看着自己长大的身边长者却不曾忘记。而最让长者最难以忘记的,可能是那些少不更事童年趣事。
当我长成一位英姿勃勃的青年军人时,堂叔请我吃饭时讲了一段我自己早已忘怀了的童年趣事。我小时候,还是“生产队”出工。队长拎着一个宽口喇叭喊出工。队长喊完后,家家户户按队长的安排陆续出工。那时候,我没有喇叭,即使有,也提不动那玩艺。于是,我拿着灶边竹节吹火筒跑到队长吆喝过的地方,也来吆喝“出工”。只不过队长安排的是成年人,我吆喝的是我们那些小玩伴。陆续出工的大人们看着我有模有样的“喊工”,他们无不抚掌大笑。
这些童年趣事,我喊完了也就忘记了,但大人们还记得。我比我最小的妹妹大十几岁,在她小时候,她基本不“认”我是她哥哥。她出生时,我已经上初中了,那时的初中是寄宿,没几天在家。而她认的哥哥,是我叔伯家年龄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儿子——她的堂哥们。她一天到晚跟在堂哥们的屁股后面“哥哥长哥哥短”地叫唤。每当我寒暑假回家时,她也从来不搭理我,从感情说,她对我一点也不亲,几乎无视我的存在。甚至还恨恨地跟妈妈说“大哥老住在我家里干什么,还吃我们家的饭,让他回学校去!”,到她五六岁接近读书的年龄时,妈妈哄着她说:“老满,大哥在读书,我们家里没有这么多钱,供不起你和大哥两个人读书,你还没有开始读书,我看你干脆就别读了。”她一听自己不能读书,瞪着眼睛大怒道:“大哥这么大了,还读什么书?把他嫁了!大哥嫁了我们家就我一个人读书,就有钱了!”小妹对我的敌视贯穿了她的整个童年,甚至到她成年结婚,也只觉得我是一个名义上的哥哥。以至于她有什么事,她都是通过爸爸转述跟我商量,自己从来不敢跟我开口。到她三十多岁碰到经济方面的难题后,我尽心尽力帮助她时,她才知道我是她血浓于水的至亲大哥,哥哥的称谓非常神圣。
离开老家将近三十年了,我与小妹的生活没有多少交集。明了世事的小妹,每当我春节前回老家时总是希望我能在她家里停留半天。她从内心里企盼我的回来,车从她家门口过,不说半天,即使停车在那里坐坐,她也是喜欢的。而我只能尽力满足她这个小小愿望,来去匆匆间,在那里做一个短暂的停留。
一代人的童年在尘封,又一代人的童年在打开。下班时,朋友说坐我的车回去。她带着不到三岁的女儿。我边开车边问小女孩:“你在邵东住着不是很好嘛,到乡里去干什么?”小女孩说:“我要和我的妈妈,去看哥哥的爸爸。”“你的妈妈也是哥哥的妈妈,怎么成了你一个人的妈妈了呢?”“哥哥没有妈妈,他只有爸爸,妈妈是我的妈妈。”朋友告诉小姑娘说,你的妈妈也是哥哥的妈妈,哥哥的爸爸也是你的爸爸。小姑娘嘴一咧,哭了起来,那我不去了,我的妈妈不能给哥哥,你是我的妈妈。朋友只好哄着她说,好好,我是你一个人妈妈,不给哥哥做妈妈。另一位朋友的儿女年龄相差更大,女儿出生时,儿子快上大学了。如今三岁多的女儿知道自己哥哥在外面,每当父母跟儿子视频时,三岁的女儿也来凑热闹,想跟哥哥说几句。朋友当然会满足她的这个心愿。小姑娘非常“客气”地跟哥哥问寒问暖:“哥哥,你在哪里呀,你在那里好吗,我也想你哩。我们搬新家了,你什么时候来我们家呀?”朋友纠正女儿说,你的家也是哥哥的家。小姑娘瞪大眼睛不解地问,我们家怎么也是哥哥的家,他不是在手机里有家吗?
我不知道时空有多少个维度,但我知道这样一个维度,这就是随着时光的流逝,我们会一天天长大,也会一天天变老。那些曾经的童年,宛如没有打开的窗户,那里尘封了许多童趣丛生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