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metown Sheqi
给在外打拼的家乡游子一个寄放心灵归宿的地方
乡土文学
作者 | 杜启藏
原创 | 乡土赊旗(ID:gh_06d145e3125e)
一年之内,痛失双亲。这个清明节,让我肝肠寸断,泪水纷飞。2020年农历3月4日父亲离世,我们尚未从悲痛中缓过神来,母亲又于同年7月7日驾鹤九天,随父而去。五个月零三天,两次头戴重孝,身穿素衣,那种锥心刺骨的痛,撕心裂肺。漫漫长夜总是有无尽的思念,父母的音容笑貌每每在午夜梦回.....父亲身材魁梧,慈眉善目,性格开朗,心地善良。他年轻时学过中医,会针灸,医术虽不精湛,但在那缺医少药的年代,帮助了不少乡邻。
记忆中,村子里的爷爷奶奶们不管是头晕咳嗽,还是腿疼胳膊疼,都去找父亲医治。父亲拿个枕头垫在桌上,让病人把胳膊放在上面,用右手四个手指轻轻地附在病人的脉搏上号脉,而后就能准确的地说出病人的病情,什么亏火啦,肺热啦,内热外感啦,等等等等,然后写个方子,让病人自行去药店抓药,因为我们家不卖药。谁要是胳膊腿疼了就直接扎银针,一般三两次都扎好了,这些都是无偿的。我小时侯总肯肚子疼,都是父亲用银针一扎就好,特别见效。记得我第一次看到他要用那一拃多长的银针给我扎时,吓得我顾不上肚子疼痛,撒腿就跑。其实,针扎到肚子上只感觉是酸酸胀胀的。父亲有一笔好字,每逢过年,不管是左邻右舍还是南北门儿的乡邻,都拿住成卷成卷的大红纸来找父亲写对联,父亲也是早早地就把最新的对联集锦、毛笔、墨水买回来,一般从年二十八一直写到年三十。高小毕业的父亲,在那个年代算是村里的文化人儿,十六岁就当生产队会计了。四个生产队有大几百口人,谁家办喜事几乎都是他当“大照”。那时候,农村娶媳妇一般家庭都要待十到二十桌客人不等,安排坐席是非常讲究的:一桌坐八个人,正客坐大方桌,新媳妇娘家人像舅、伯、才能当正客。还要按客人的身份、酒量,安排相应等级的陪客人员,把村里那些能说会道又风光体面的“光棍子”,安排到重要客人的主陪位置,万万不可出差饬。否则,趁着酒劲,轻者掀桌子摔碗,重者大打出手,弄得主家被人耻笑,颜面全无。如此这般,事无巨细,周全考虑,还得随时处理“突发状况”,很是考验“大照”的能力。开席后,父亲拿块红布,领着新人逐桌给客人敬酒。每到一桌,父亲就抻开红布,高高举起,遮挡在新人面前,朗声喊道——然后收起红布,新人开始敬酒。这时不论客人是在划拳还是在吃饭,都会立即停下,纷纷站起,表示谢意。仪式感十足,那时的父亲风光而又神气!散席后,正客会到公公婆婆屋里“道老”,也就是说一翻客套话,比如,孩子不懂事您多担待之类,寒暄过后就走了。走时,东家还要根据来客多少,每人用红纸包住的两块钱外加一包烟,送女儿客一般四个,送一个小手绢包一块香皂和两块钱。这些规矩况况,万不能有一点遗漏,丝毫闪失。客走主人安,至此,“大照”才算圆满功成。一天忙下来,几乎没有休息的时候。晚上东家会另备酒菜,特意招待一番。那时,大老远听到父亲回来的笑声,我们就知道,他又喝高了。现在,随着时代的发展,过去的好多老规矩,都移风易俗,被文明的新风取代,从而被尘封在记忆的深处。
父亲五十多岁患上糖尿病,从此药物一直伴随他,还时常住院调理。更让人心疼的是,之后的十多年,每天要靠注射胰岛素维持,从每天一次,到每天两次,都是在家自己注射。他把腹部注射区域划分成“井”字形,每天注射一个格子,九天一循环,这样才不会出现因一直注射固定部位而发生硬结。为了控制血糖总是这也不敢吃,那也不敢吃。糖尿病人需要管住嘴迈开腿,事实上,常因血糖不稳定,病人浑身乏力,总是不想多活动,我们就忍不住抱怨父亲懒,一天到晚地睡。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不知不觉我们自己也犯“条”了,现在想来是多么地自责!
愿天堂里再没有病痛,在那里可以打牌,吃红烧肉,吃奶糖,再也不用忌口,可以随心所欲……人常说,不是冤家不聚首,吵吵闹闹到白头。那时候,父母总是有呕不完的气,斗不完的嘴。我们姊妹四个既怕父亲发脾气,又怕母亲想不开,总是提心吊胆、小心翼翼,一进家门就要看父母的脸色行事。学刷碗,学做饭,学干各种各样的农活。长此以往养成了独特的顺从习惯:习惯他们拌嘴,习惯他们冷战,一直到他们老年,习惯给他们买吃买穿、端茶送水,习惯给他们看病买药、洗衣做饭,更习惯给他们语音通话、视频聊天,但就是习惯不了没有他们的今天!母亲身单力薄,性格内向,不善言语,争强好胜,生怕过得不如人。在那个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为了我们四姊妹的衣食住行付出了难以想象的艰辛!忘不了她起早贪黑劳作在田间地头的身影,忘不了她加班加点纺花织布为子女赶制过年的新衣,更忘不了她夜半三更在油灯下纳鞋底,做鞋帮的辛劳……母亲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农村妇女。但在我们心中,她是呵护我们的天使,是圣洁美丽的化身!她为我们的健康成长付出了毕生的心血和汗水。2018年母亲不幸罹患间质性肺炎,两年来四处求医,但仍没能留住她原本就瘦弱的身体。
在母亲最后的日子里,因服用大量激素所产生的副作用,导致母亲浑身疼痛难忍,我们不停地给她热敷按摩,止疼药也逐日增加,看着母亲被病魔折磨得变形的身体,心如刀割……
如今,再次回到老家,早已物是人非。——庭前台阶长青苔,家门紧闭久未开。一树核桃坠枝矮,满目荒凉映苍苔......诺大的院子里,落叶满地,昔日被父亲打理得瓜果飘香,韭菜成畦,四季碧绿的小菜园子,已被杂草掩没。一向干净整洁的厨房里,冷锅冷灶,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尘埃......“花垂泪,燕低飞,清明雨声碎;忆旧容,诉往昔,此情长相随。”清明的微风,携无限哀思吹向您长眠的墓园,细雨潇潇是我无尽悲伤的宣泄,往事悠悠追忆天堂里的双亲......杜启藏,中共党员,社旗县下洼镇杜庄村人。酷爱阅读与写作,文字散见于报刊与网络平台,现工作、定居于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