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头条]石立昌的散文《外婆的故事》

外婆的故事

 

这些天,懒散的毛病一直蔓延着。虽说对人生的淡然使我对光阴并无大的希望,也不要求活得有多大的价值,但闲与懒,无所事事,虚掷流年,实在是叫人内心有一丝丝不安与不忍。

前些日子,经过了两次危险。一次是在一个阴雨天的傍晚,我的腹部突然疼痛,不到一小时的时间跑卫生间几次,像是得了痢疾,难受,无力。我想叫我的弟弟、妹夫,或是内弟前来将我送到医院去,又心存侥幸,又怕多花了金钱,又怕麻烦了他们,犹豫间愈发难受,一想到时间还不晚,时珍药店晚上九点才歇业,就忍着不适,在小雨中慢慢走向药店,一手擎着雨伞,一手按着腹。

在药店买了一包午时茶,一个店员当时拆开一小包,用开水泡好,端给我。这时又一阵剧痛,赶紧移步到兴国镇政府院中找厕所,跍了好长时间,一起来,又觉不适与腹痛,又跍了下去,无力,心跳加快,头昏目眩。经过的苦痛多了,我也就不再绝望,一切都可以忍受,一切都会好起来。平稳的心绪也让不适与疼痛平稳了。又走到药店,喝下药,按店员的建议又买了一盒蒙脱石散,一步一步,慢慢往回走。走了一半,就没力气了。怎么办呢?只得停下,歇歇,又担心瘫在街上,于是强迫着自己抬脚行走。到家,力乏了,一下躺在床上,竟然睡着了。

醒来,已是半夜子时。挣扎着爬起来,又冲了一包午时茶,喝下,想喝蒙脱石散,怕有副作用,不敢,作罢。躺着,肚子已经空空,昏昏沉沉,就想起了母亲,想起了外婆。之后,又昏昏入睡。还好,第二天渐渐的好了起来,有惊无险。但我不敢大意了,每日除了餐后短时间的散步,整日躺着休息,听书,听音乐,睡。

上周透析时又出了一次险情,突然腹痛,心跳加快,心慌,头痛,全身冒汗,开始想忍一会,仅几分钟便不行了,护士医生赶紧施救。平复之后,医生说:“感觉不适你要尽快告诉管床护士,这次把我们吓坏了,你嘴唇乌黑,又不能张口说话,血压全垮掉了……”

又待了些时,医生问好些没有,我说:“好些了。”

护士给我重新上机,说:“刚才施救时用了些药,给你记下以后结帐。”

我答应了一声,泪便涌了出来。遇上这样的情况,若不是医护人员发现及时,施救得快,生命也就说去就去了。我又想起了妻、孩子、父母、外婆,我想:我若是逝去,我希望躺在我外婆的故穴中安眠,在那虚无的往生,跟外婆做个伴,偎依着她老人家。

大前天,考虑到端午节那天又要做血透,我便提前回到王英镇,看望我年迈的父母。这次尽量的陪父母坐着,聊聊,还洗了二次碗。我的母亲这几年衰老得很快,满脸是深深的皱纹。父亲身体不好,全靠母亲照料着,她还常常求佛,乞求佛祖保佑她的儿子。闲聊间,母亲又说起我的姨妈、我的外婆。以前,我母亲对外婆将她送给我王伯玉湾的外公外婆扶养有些想法,这次她是怀念我的外婆了。她讲起外婆一生的坎坷,一点责怪都没有。她已完全理解了我外婆的苦衷,理解了我外婆的难处,知道我外婆是希望她活下去才那么做。母亲能够这样,我心里特别安慰。小时候,父亲常年在外地工作,家里只有祖母、母亲与我。妹妹出生之后,母亲白天忙于田地间的劳作,老祖母照顾幼小的妹妹,带两个小孩就有些忙不过来。母亲每日天擦亮就得出工干活,辛劳及生活的重压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而我又特别调皮、淘气,常常惹母亲心焦,挨母亲的打骂。母亲发脾气时是那种底歇里斯式的、不可控制的狂躁,完全的情绪失控,我外婆知道她的不易,既想减轻女儿的压力,又心痛外孙,怕母亲把我打出什么问题,就常常把我带在她身边,与玉亭公一起照顾着我,以至我的表哥对我还有些羡慕。

  玉亭公是我祖父的亲房弟弟。在他们那一代,我祖父是一房长兄,玉亭公是老二,俩人感情甚好,如同亲兄弟。黄谷才我外公因病去世之后,我外婆带着她的长女相依为命,受尽苦难。外祖父黄龙贵也是个苦命的人,他从心聪明勤奋,幼年随父在咸宁大幕做庄田,从当地一位篾匠学手艺,练就了一身绝艺。曾外祖早逝,曾外祖母带着他们兄妹四人拖着曾外祖的遗体回到黄谷才湾,在亲人们的资助下安葬了曾外祖,继续着他们苦难的生活。

大外公是个懦弱老实的种田人,他一生逆来顺受,而大外婆则比较强势。家里经济靠我外公在外做手艺挣得,外公竹编手艺超群,一些大户人家娶嫁用品都请他去做,收入也比较好。那时他们一点家底也没有,靠兄弟的努力,建起了房子,有了安居之所。大革命时期,外公的二哥黄龙为参加了共产党,当了谷才乡苏维埃主席,外公本人参加了红军队伍,在战斗中负了伤。二外公在一次给红军运粮途中被国民党势力抓捕,受尽酷刑,壮烈牺牲。外公知道了噩耗,赶回家乡料理后事,因旧伤复发,身体日下,没有归队,勉强做些竹编度日。

外婆一生生了不少儿女,那时生活艰辛,又缺医少药,只活下我姨妈与我母亲。我母亲出生时外公身体就不好,但还可以维持。外婆省吃俭用,以至没有母乳,我母亲患病,无钱救治,奄奄一息,外公外婆以为她死了,放在门板上准备下葬。我外婆港下湾的大哥得知消息跑来,仔细观察外侄女的情况,发现还有气息,就说:“这孩子还有气息,可以活,赶紧喂些吃的,你们养不活,找个好点的人家养着看看吧。”

他们打听到王伯玉村我外婆刚生一个小孩夭折了,想抱养个孩子,就找到伯玉村。伯玉村的外曾祖母作主,收养了我母亲。经伯玉外婆的精心喂养,我母亲渐渐好了起来。谷才外公身体每况愈下,离开了人世。外公一走,外婆的日子更是难过。那时,在乡村里没有男孩的寡妇是很难被人接受的。熬到姨妈出嫁,外婆在谷才便呆不住了,经人介绍与横溪源万家庄一丧偶的先生组合了家庭。没多久,因我姨妈生了孩子,外婆就将自家养的鸡提去看望我姨妈,可能是因为太穷了,那万家先生赶了好多远,辱骂我外婆,而我姨妈那第一个孩子又夭折了,可能还有生活中的其他原因吧,我外婆忍受不了,回到娘家与兄嫂住在了一起。不久,这万先生患了重疾,去世了。外婆在万家的继子找到她,外婆给万先生缝制了寿衣,送他上山。外婆在万家的继子我称他申孝舅舅,他同我外婆感情甚好,一直保着母子关系,我外婆到谷祯湾后,申孝舅生小孩外婆会跑去照顾那个舅妈。有时农忙,申孝舅带信来,外婆也会去帮着带一些日子的小孩。申孝舅对我外婆也很孝顺,常常到谷祯湾看望我外婆及玉亭公。但我外婆对那万先生一直没有谅解,可能是万先生确实伤害了外婆的自尊。

我外婆在黄谷才关系密切的是我五外婆,她们从小一起学刺绣,情同姐妹。五外婆是我外公堂兄的妻子,在堂兄弟中排行老五,外婆叫她五嫂。

五外婆娘家是我们谷祯湾,我外婆与玉亭公的组合也得益于五外婆的相助。玉亭公是个老老实实的庄稼把式,勤劳,善良,对我外婆很好,我记事起从没见他对我外婆发脾气,俩人和和睦睦,从没发生争吵。这是外婆一生中最为幸福的时光,战乱不再,天下太平,辛勤劳作就有好的收成。遗憾的是外婆已不能生育,她想有个亲生儿子的愿望落空了。

玉亭公年轻丧偶,与幼子(我则平伯)相依度命。外婆来到谷祯湾与玉亭公一道勤扒苦做,日子慢慢好起来,修了房子,还给则平伯抱了个童养媳。则平伯到了成婚年龄,俩位老人为他俩办理婚事,可女方与则平伯过不来,她受到新思想的影响,要求婚姻自由。她走出了勇敢的一步,在与则平伯举行婚礼时以命相抗。我外婆怕出人命,就劝说玉亭公与则平伯,罢了这件亲事。这女的就是桂香伯母,她当时看中的是我们长房的则仪伯。她对我外婆也很好,一直称我外婆为母。

外婆后来找到二房她弟媳我细叔婆,请她做媒。细叔婆将她的侄女说给则平伯为妻,这就是我荷花伯娘。荷花伯娘婚后生了一子三女,她的儿子叫样,与我同庚。样小我两个月,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不幸的是,样小时因病得了哑症,有一段时间是发了“姆”字的音的,但仅仅如此。因为哑,样没有上学,外婆与玉亭公、则平伯与伯娘都心疼样。样很聪明,别人惹他,他也会不高兴,发怒。但他对我很好,他心灵手巧,玉亭公给我们做玩具,他一看就会,自己也动手做。做王英水库后,他与我外婆一道先是在后背山(又名象山)搭的小矮屋住,则平伯一个人同村里的壮劳力一起到综合农场做田。

本来,则平伯到综合农场是打算全家迁去的,因综合农场将我湾的人分散安排,他在那不适应,就回来了。故土难离,农人恋乡土的情结很重。我湾搬到综合农场的人都陆续返迁,外婆随则平伯同本湾大多数人一道到马岭山建房安家,还有一部分人在石家垴与水椎垅落户。我那时已随父亲迁往通山。

  我的祖母比我外婆年长。祖父在我父亲学业没完成时便去世了,父亲成家之后一直在外地工作,只有假期(或请假时)才回到家里小住。母亲是家里的唯一的劳力,每日天未亮就参加生产队的劳动,整日在田地里忙碌。我妹妹出生后,祖母带俩个小孩就显得吃力,加之母亲因劳累出现的急燥,一见小孩调皮就心焦,一心焦,我便成了出气筒。“出气筒”这几个字是有一次外婆阻止我母亲打我时责备我母亲讲的,那时虽小,却记住了外婆说的话。

外婆家离我家不到五十米,那时她也要参加集体劳动,不过,生产队对老人有照顾,早餐前的劳动可以不参加(那时社员凌晨就得早起,劳作一阵再回家吃早餐,一日出三次工)。这样,我便常常在外婆下午收工回家时来到外婆家,与外婆和玉亭公(我与妹妺弟弟一直叫他公)在一起。

记得小时候有个晚上我发高烧,乱说乱折腾,母亲当时吓坏了,她要照顾我幼小的妹妹,又要照看病中的我,我祖母年纪大,白天还能勉强照看我们,晚上就力不从心了。也就是这次大病,促使外婆把我带在她身边。她认为我是受了惊吓,黄昏时让公在屋里带着我,她就在外面给我叫魂,“昌啊,回来啊……”我至今都记得她那乞求的、哀婉的叫唤,由远而近,念念叨叨,然后进屋抱着我,把我抱到床上,好像这样我丢失的灵魂便回来了。有时,她还得为我竖筷子,“竖筷子”也是驱鬼安魂的方法,傍晚时分,她先准备一浅碗水,再拿竹筷,嘴里不停唠念,筷子就在水中笔直的竖立起来。上世纪六十年代,乡村里医疗条件差,这样迷信的方法比较盛行,在我的记忆里,外婆这些方法还是有效的。当我发烧的时候,她会割些紫苏煎水给我喝,发汗,退热。

那些日子,我常常梦游。梦游多是在半夜,外婆与公睡熟了,我如在白天,爬起床走到外面,玩一会,又跑回睡。有一次,我赤着脚跑到屋外游了一圈,跑回来,跑到公身上跳,把他弄醒了,他们才发觉我的梦游。以后夜里就一直小心关注着我。他们说,还好,你夜里出去一趟就回来了,还知道把房门关好。

夜里,外婆常常给我讲故事,有民间传说、神话,也讲她自已及家人所受的磨难。她给我讲牛郎织女,讲田螺姑娘,讲女娲造人……外婆讲的大都是述事的、善良的故事。记得她给我讲的落盐山的故事,她说:

很早以前,有一个人落了难,成了叫化子。他一路乞讨,没有人答理他。他走到我们永福里的山上,一家很贫穷的人在山上搭一个草棚住着,这家人心地好,给他吃的,让他活了下来。临别时,他告诉这个穷人一道符,教穷人在夜晚时念:“出盐,出盐…”那山岩下面便会流出盐来。叫化子走后,那家人照叫化子教他们的法子谒诚念符,山岩下面真的流出了盐。那时盐是稀罕物,那家人靠盐过上了好日子。他们便起了贪心,他们想:“要是能念出油来就好了,有盐有油,我们会更加富有。”于是他们动起了歪心思,将出盐改为夜出盐日出油。这一改,开始还真是出了盐也出了油。不久便惊动了天神,那夜雷电大作,把他家靠盐油发财建造的大宅毁了。这以后,随他们怎么念符,山岩再也不出盐了,油自然也没有,他们又成了穷人。后来,人们把那座山叫作落盐山,还在山上修了个庙呢。

外婆讲的大都是善良、和顺、不争、谦让、戒贪戒恶的故事,这些故事一直深植在我的脑海里。

外婆也常常给我讲她的家事及苦难的身世,讲她哥哥,我的舅公因贫穷替别人挑私盐,在三溪镇被恶人抢了,还被打成重伤。讲她小时被送到黄谷才做童养媳,十四岁就成了家,生一个女儿夭折了,不久那个男人也死了。大革命时与外公相爱,外公去当红军,二外公被杀,她生几个小孩都夭折了,就留下两个女儿。对最后夭折的那个儿子她一直伤心难过,她说:

“本来他是能活下来的呀,都怪那些兵啊。”

那是个兵荒马乱的时代。那年,有一支国民党军来到黄谷才,把村里人关了起来,我外婆抱着幼儿被关了两日两夜,又饥又喝,没有奶水,我那个舅不停啼哭。等到军队走了,外婆就喂那幼小的舅喝了点水,那个舅可能是哭坏了心肺,死了。这件事以后成了我外婆永远的痛。这也是她一直怜惜、痛爱我申孝舅与则平伯的动因,因为他们都是自幼丧母的苦孩子。

外婆她没上过学,但很敬重读书人。她曾对我讲过一个穷乡僻壤的人苦读,后来中举的故事。她见到有字的纸、书本都要放在头上顶一顶,她说这是世间最贵重的东西。她希望她的后人读书中举。

我是让我外婆失望了的。我高考落榜了,一分之隔,让我暗自伤心落泪。想到我上高中时,外婆送给我十块钱,对我说:“你表哥上高中我给了他十块钱买帐子,你读高中也给你钱买个帐子。”

她没有说要我如何如何苦读,她只是怕蚊子咬了我。那时她与玉亭公都年近七旬,十块钱哪,这十块钱他们要节省多少个日子啊。我辜负了他们,我是多么痛心。这样痛心的离校之后,在农村、军队、工厂、机关,每个日夜,书成了我最好的伙伴。我以为,手捧书本,我便是外婆所希望的那种读书人了。

  外婆的前半生多灾多难,我很想用悲惨的笔调详细写出来,我没有这样写。因为不这样写,别人也能想像得到,一个从小做童养媳,年轻时便死去三个丈夫且只有两个亲生女儿的人,命运能好到那里去呢?详细的述写只会惹起哀伤与疼痛,我受不了这样的撕扯。

我外婆的疼爱护佑着我的童年,我外婆的善良、勤劳,我外婆在苦厄面前的坚持,我外婆所讲的传说、往事,一直滋润着我的心灵,给我力量。记得移居通山的那些日子,读小学初中的我,在学校有劳动,回到家中要喂猪、要在生产队里干农活、要砍柴。我外婆从阳新到通山看望我们,他跟我讲玉亭公的勤劳,讲他在队上做完事收工时还要在路边砍捆柴带回家。她是想我好好安排时间,不畏难,帮我父母支撑这个家,她的苦心我是懂的。这之后,如果我放学得早,我会绕到附近山上带一捆柴回来。我也知道了父母的不易。

1979年夏,我公(玉亭公)离世了。这年寒假,我对母亲说:“我们搬回老家去吧,您不搬回去,我就一个人回去陪我外婆,我就是回去当兵,政府也会优待照顾我外婆的。”

第二年,我父母做决定,搬回了老家。我参军复员后,二十五六岁还没谈恋爱,我外婆便担心我找不到老婆。1987年外婆已经长年卧床不起了,我带着初恋回到谷祯湾看望她老人家。外婆躺在床上,她的眼睛已看不见了,她用双手紧握着那女孩的手,嘴里不停的祝福、叮嘱。虽然那个女孩后来离开了我,至今我对她仍然感激,因为那次的看望,我外婆已知道我有恋人了,她放心了。第二年,我外婆便永远离开了我们。我深深的内疚与悲痛,在外婆病瘫之时,我一直在工厂忙碌,没有陪伴外婆走完她最后的里程,没有尽到一个外孙应尽的孝。

外婆与公(玉亭公)共同生活的近三十年,是外婆最为顺心、平安的日子。这也得益于中国进入了新时代,黎民大众都过上了和平幸福的生活。

2010年,黄谷才续编家谱时,我大外公黄龙和的长孙我朝胜表兄兼祧我那夭折的舅舅,继承了我外公的门户,他到谷祯湾找上门长房商量,将我外婆的遗骨从谷祯湾的坟山迁往黄谷才与我外公合葬,我虽不舍,但内心还是感到欣慰的。我外公去世时,我外婆想我大外公将他的三个儿子过继一个到我外公名下,我大外婆没答应。在外公的葬礼上,端灵牌的是我姨妈,由女儿端灵牌,这在当时的农村是很少见的。黄谷才我几个堂舅舅对我外婆很尊重,对我母亲也很疼爱,特别是大舅爷。几个表兄弟常念及我外公,说他们这个大家庭的兴起我外公付出了很多。表兄着手让我外公外婆合葬,完成了我姨妈与我母亲的心愿,我家与我姨妈家都很感激。我母亲带着我与弟弟将外婆的故塚维护起来,外婆的尸骨迁走了,她的身肉却留在了我家的山上,留给我们祭祀。外婆坟塚后面有一棵花树,以前每年清明母亲总是要将它砍掉。我叫母亲不要再砍了,让它长大,让它枝繁叶茂,守护着我外婆。十多年了,这棵成丛的花树愈长愈大,愈大愈旺盛,每年清明时节都会盛开出满树白色的小花,成为坟山美丽的点缀。

在这盛夏,天气越来越热。血透的苦痛伴随着我,日子愈往后愈艰难,我想用我的笔写下外婆的故事,留一份记忆。从月初动笔,写写停停,数度哽咽,今日凌晨一点又醒了,写下这最后的段落,泪水又从眼角浸流出来。我于是忆起幼时,与母亲一道从通山七里冲坐客轮从富水水库返回阳新看望外婆的情景。在轮船上,我看到一个老人的背影,我从母亲怀里挣脱,跑向那老人,一边跑,一边喊外婆,我母亲追着我,我却已跑到那老人的面前。那老人慈祥而温和,像我外婆一样怜惜我,可我却留下了失望与愁怅。我的母亲一边跟那个老婆婆道歉,一边安慰着我。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我却如在昨日。

啊,消失的年轮,如风,如烟,如尘。外婆以及与外婆相关的故事也如风尘一般消失了。只有记忆还在,只有思念还在。外婆,你在那边可好?

2021.6.1~14日

石立昌,阳新县人。喜欢诗歌、散文,作品曾见于《湖北日报》《冶金报》《战旗报》《中国有色金属报》《咸宁报》《黄石日报》《诗中国》等多种报刊。

《新东西》编辑部

主     编:向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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