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增成：挨砖是最高的奖赏（附珍贵录音）

《穷人恨》早期剧照

1949年冬，我们剧团（原关中八一剧团）在三原大程镇演出马健翎同志的《穷人恨》，我扮演老财东烂肝花，陈志杰同志扮演红香，演到逼红（十七场）时，我去调戏她，她给我一耳光，我在疼痛中喊出高顺（胡振西同志扮演），将她绑了！按剧情，我正要上去报复，帮高顺捆绑红香。忽然，面前扑来个二十七八岁的小伙子，手拿半截砖朝我就打，我被他从椅子上翻压下去，砖头直在肋骨上砸。台上的桌凳都翻倒了，眼镜腿子也断了。撕打了半会，我还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扮演红香的陈志杰同志和扮演高顺的胡振西同志，都被吓得退到后台去了。守护舞台的民兵，也许认为打老财东的是戏中角色，只在那里喊：“后边的人不要上来！”戏演不成了，文武两场的同志着了急，急忙出来拉那小伙，后台同志也出来扶我。民兵这时也赶到台中，把那人拉到后台。

这时台下一片混乱……

那人一到后台，四处一看，手里的半截砖往下一扔，哇地蹴下抱头大哭。那时我还不到20岁，已经被他打哭了，大家顾不得招呼我，都围着看这“砸戏”的，想了解个究竟。他猛的跑到我跟前，抱住我说：“我对不起你，我看戏看迷了，你太像逼我妹妹、逼我出租子的地主了……”我看他哭，我反擦了眼泪说：“不要紧，不要紧，我知道你也是受苦人。”剧团领导与同志们，也很难怪他打了演员、砸了戏，都以十分同情的语言安慰了他，叫他仍然去看戏。可是，他走的是那样的惭悔，我们也是以阶级兄弟的同情的眼光送他离开了后台，并叫他有空到剧团来玩。

《穷人恨》早期剧照

戏大约停了半小时，又重新开演，还是由调戏红香那段开始。我虽说身腿有点疼，剧中老财东也没了眼镜，表演也感到不连贯、不自然了，但不知怎的，心里总有一股说不出的喜悦。演出结束了，要回去睡了，有的同志开我的玩笑：“周师和赵师说披红是对演员的最高奖赏（周、赵是我们的老师，这话是他们初进边区时为鼓励大家好好学习而讲的），今晚那半截砖是对你的奖赏了。”我虽然只是笑了笑，没表示什么态，可是，睡在被窝里总在想——是的，应该说这比那种庸俗的披红要高尚得多，这是阶级感情的奖赏，是最高的奖赏。

我因十多年没回家看老人了，又逢春节，我请假回蓝田探亲。家里人说，他——打我，不，打老财东的那位农民老哥，拿的点心曾来看我。可惜，未见面，但是，我们的心却是永远见面的。

原安民王群英《穷人恨》剧照

作者：谭增成

原标题《挨砖——忆〈穷人恨〉的一次演出》

编辑/刘军  审核/妍薇  监制/何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