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俊||那一年,我两次高考
程俊||那一年,我两次高考
高考,在过去对于农村学子是唯一能跳出农门的途径。1984年,我半年内经历了两次高考,因为那年春季,我还参加了高考前的飞行员招考。
那年三月,部队医院的军医来到了学校,进行招考飞行员海选,学校瞬间就沸腾了,不管是老师还是学生都非常兴奋。因为当时如果选上了,就能当上飞行员,圆一个学生的蓝天梦;老师呢,则预示着自己的学生里,已有一个提前上了本科。
第一项是测视力,视力合格后就进行听力、嗅觉、色盲的检测,每检测一个项目,都会淘汰很多人。我一路过关斩将,一直坚持到“常规体检”。
所谓“常规体检”,跟现在医院里的常规体检是有本质区别的。体检室是当时学校为招飞专门腾出来的一间办公室。那个胖胖的、面带微笑、满面慈祥的阿姨,把我带到那间办公室里,她笑眯眯地叫我脱掉所有衣服,我有些犹豫,阿姨说这是必须的,她要看看我身上是否有疤,我忸怩着不好意思,阿姨说她是医生,医生对于人体是没有秘密的,如果我要是实在不愿意,就只能算我不合格了。
来之前,王老师就嘱咐过我,叫我一定要好好配合医生检查,如果这次体检合格了,就离真正的飞行员不远了。我鼓起勇气脱光了所有衣服,红着脸,低着头站在那里让阿姨检查。阿姨几乎是用放大镜检查,她从头到脚,把我身体的每一处都仔细看过,还摸摸我身上的骨头,说是检查我小时候可否有过摔伤,最后还看了看我是不是鸭掌脚。说真的,当时我真的十分后悔不该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不过阿姨的那句“合格了。”让我所有的羞怯瞬间消失。
出来后,一位军人递给我厚厚的一叠表格,让我回去据实填好。那次填的表是我有生以来填得最多的一次,除了亲属,还要填我三代以内的所有相关的人,后来才知道,那是政审。当时班主任老师知道我通过了初检,笑眯眯地说:“丫头,不错,初检过了真的很难得,复检你也很有希望,好好配合,检上了将来开着飞机在蓝天上飞,神气着呢!”听了老师的话,我心里像喝了蜜一样。哪知事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简单顺利,初检跟复检比起来那简直不算什么。
政审结束后,我们几个合格的同学一起到浠水参加复检。复检除了要重新检查所有项目外,还增加了模拟空中飞行的项目,我外面候检的时候,看到许多同学参加完模拟空飞后,面色惨白,呕吐不止,我的心不由得一紧。
轮到我了。一个军官把我带到一间屋子里,那屋里放着一个大的圆环,像地球仪那样斜放着。军官叫我别紧张,他详细地告诉我模拟空中飞行考试的注意事项,然后告诉我方位,提醒我一定要抓紧,时间是一分钟,停下来的时候必须稳稳站定,报出他指着的正确方位就行了。他让趴在那个斜放的圆环上面,用安全绳绑住我,绑好后告诉我不要害怕,人是不会掉下来的,如果有什么不适,随时可以喊停。随后,他开启了电源开关,我跟着飞行器转了起来,一会儿头朝上,一会儿脚朝上,一会儿左转,一会儿右转,耳边风呼呼地响。结束时,我稳稳地站定了,除了头有点昏,没有太多的不适,军官指着一个方位问我是什么方位,我脱口而出:“东北。”马上意识到不对,迅速改口:“西南。”可是已经无力回天了,我的泪水夺眶而出,我淘汰了。
回校后,我心灰意冷,对什么事都没兴趣,老师和同学们安慰我,让我放下包袱。有时候挫折真的是一件好事,因为招飞的失利,我对考上大学的愿望比以往更强烈了,我更加努力了。
也许老天眷顾招飞失利的我,预考我很顺利,比以往进步不少,考试的名次也让老师对我刮目相看,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怎么拼的。
7月7、8、9三天,我终于迎来了真正的高考。
6日下午,我们乘坐学校包的大客车来到黄梅县城,当时我们住在县招待所,老师给我们安排好住宿后,带我们到黄梅县一中找自己的考室和座位,晚上老师挨个房间嘱咐我们好好休息,以最好的状态参加明天的考试。
高考已经过去三十多年,而当时的那种紧张感觉是终生忘不掉的。走进考场,我的心“怦怦”直跳,似乎有种要窒息的感觉,口干舌燥,特别想上厕所,手心冒着冷汗,头上的汗水不住地顺着脸颊往下淌,被汗水打湿的衣服紧紧地粘在身上,特别难受,头脑一片空白,拿笔的手不住地颤抖……
7月下旬,邮递员送来分数条,我考了528分。面对乡亲们的祝贺,我很茫然。我天天参加双抢,忍受烈日的曝晒,咬牙干着干不动的体力活,累得连哼都不敢哼一声。
我终于等来了厦门大学的通知书,我感觉所有的付出在这时都得到了回报,招飞出局的遗憾也化为乌有,我终于扬眉吐气了。
那年九月,我走进了梦寐以求的厦门大学……
作者:程俊 黄冈作协会员 黄梅实验小学教师
编 辑:唐亚红
执行主编:魏鲜红
主 编:曹锦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