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四大道场 | 第三篇钓鱼城072
之七十二：钓鱼城
两人说了一阵子，都陷入了沉默，各自想着自己的心思。
鲜于刘光知道王坚这几年在北地，一定是深入了蒙古治下的各处，才打听到了这些敌方的情报。
虽然是在他父亲王将军被害后去往的北方，但是并没有因此转投蒙古，而是继续一心抗蒙。就凭这份气节，比刘子聪、史驱、郝经之流要胜过无数了。
“那个八思巴……”鲜于刘光犹犹豫豫，但是觉得还是应该把这些事情说给王坚，以便王坚能够找出其中的关联，“是藏地花教的五世法王，法术神通可能天下无双，可是他却没有被蒙哥招入麾下。”
“只有一个可能。”王坚说，“忽必烈的野心，比你我想的要大。如果蒙古军队攻陷了临安，忽必烈和蒙哥汗之间必有一战。”
“可是到了那个时候，”鲜于刘光苦笑，“还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王坚说：“可惜我们大宋已经没有了出色的出使官员，无法再离间他们之间的关系了。”
鲜于刘光深吸一口气：“那我们就只能牢牢守住钓鱼城。时间久了，他们势力倾斜、军心不稳，让他们自己打起来。”
王坚看着鲜于刘光：“兄弟，你虽然才十几岁，却没想到有这样的见识，你跟我想到一块去了。把你派遣到钓鱼城，黄裳老前辈果然是一个神人。”
战船轻盈。虽然是黑夜，但在嘉陵江上仍旧是急速顺流而下。原来是冉守孝已经取代了舵手的位置，亲自驾船。冉守孝既然是簰帮首领，自然对西南所有的水路都了如指掌。
两夜两日后的傍晚，战船到了合州钓鱼城。
其时夕阳西下，鲜于刘光在战船上看着钓鱼城，感慨万千。
师父黄裳留给他的重任，这个即将与他休戚相关，要用性命镇守的城防，终于出现在了眼前。
战船向南迎面对着钓鱼城，左侧的渠江汇入嘉陵江，两江汇合之后河道向右，战船顺着水势，迎头面对着西方群山上的斜阳。
战船行驶了几里之后，西方正前方的涪江又汇入到嘉陵江，然后河道陡然折返朝向东方，三江汇流后的河道又到了钓鱼城的左侧。
合州钓鱼城就位于弯曲河道中一段长长的半岛上。
随后，战船行驶到钓鱼城半岛之下的水军码头。码头的江面上，停了数百艘战船，鲜于刘光的战船停靠下来。
冉守孝首先跳下了战船，王坚和鲜于刘光、刘三娘、冷谦依次跳下。
鲜于刘光抬头看着面前高山上的钓鱼城防，修建的城寨在绝壁上耸立，不免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顺着码头到钓鱼城城防的城墙道路，一步步走上了台阶。
走了十几步之后，冉守孝停住脚步，对王坚说：“大哥你看，我们南水军码头多了一些什么？”
王坚站定回头，没有回答，而是把鲜于刘光拉到身边：“兄弟，看出来有什么蹊跷吗？”
鲜于刘光看向下方的南水军码头，左右两侧都是一字城墙，将水军码头拱卫在中间。码头的河面上密密麻麻地停泊着战船。
看了片刻之后，鲜于刘光对冉守孝说：“码头两侧的一字城墙一直修建到了河底之下的河床，这是有意要阻拦蒙古军队的战船。只是有两处我想不明白。”
“哪两处？你尽管说。”王坚看了看冉守孝，冉守孝钦佩地看了鲜于刘光一眼。
“一，蒙古军队的战船被河底的城墙阻隔，而我们的战船不也一样吗？”鲜于刘光说完，怯怯地看向冉守孝。冉守孝拍了拍手：“这就是我们铁锁横江的妙处所在。”
鲜于刘光听了也笑起来：“我明白了。”
冉守孝和王坚相互对视，冉守孝说：“诡道后人，果然一眼就能看到关键处。不过鲜于兄弟，你倒是说来听听。”
鲜于刘光指着下方嘉陵江河岸两处一字城墙，观察了一会儿说：“河床上的城墙有机关，我们的战船行驶在河面上会通畅无碍，但是蒙古军队的战船来了，水下的城墙能够抬升某种机关，将蒙古军队战船阻挡——刚才冉大哥说了铁锁横江，那就一定是锁链，也就是横跨嘉陵江河道的河面之下有数十条铁链，在机关的牵引之下，从河床下升起来。
“当两军交战之时，宋军的战船退到下游的一字城墙之外，追赶的蒙古军队战船进入到上游的一字城墙河段内，铁锁横江的锁链升起，蒙古军队战船就会上下不得。而我方驻守在城寨上的士兵可以顺着上下两道一字城墙来回接应，在岸上对蒙古军队的战船发动攻击。蒙古军队战船的船底被铁锁牢牢卡住，移动不得，只能束手待毙。”
“这是个拦截蒙古军队战船的极好方法，”鲜于刘光说，“只是在河面之下布机关，要比平常的铁锁横江多一番机关。这就是我没明白的第二个地方，河床下的机关是如何修建的？”
“冬日枯水的季节，”冉守孝说，“河水瘦了，就可以修建。”
“河水冬季干涸，”鲜于刘光有些疑惑，“但也不至于河床会全部显露。”
冉守孝和王坚相互看了一眼，王坚点头笑了笑，对鲜于刘光说：“我们从上游过来，渠江汇入嘉陵江的河段，还有一道一字城墙，也是修建在了河床之上。”
“实在是巨大的工程，以我的见识，想不出来。”鲜于刘光诚恳地说。
“安道长等了一百一十一年，”冉守孝说，“终于等到了理宗嘉熙二年。蜀地大旱，到了冬季，钓鱼城三江几乎断流，河床只剩下十几丈宽。安道长在合州祭起了高台，做法十七日，三江之水尽数断流干涸，河床显现。于是在短短的半月之内，将三道河床上的机关全部修建。”
鲜于刘光听了，暗自心惊，仅仅是钓鱼城的外围水路城防，就已经是无法想象的巨大工程，却能在短短的半个月内尽数完工，可见整个钓鱼城所耗费的钱力物力之庞大。
“你跟我来。”冉守孝拉着鲜于刘光走到了台阶旁一字城墙的一处平台，但是又有些犹豫地看了一眼刘三娘。
王坚对刘三娘和冷谦说：“我带你们看看，这一字城墙上的滑道，可以让山顶的守军在片刻之内，就能到达河岸……”
刘三娘鼻子哼了一下：“王大哥倒不用这么客气，钓鱼城的机关，当然不能让我这种外人亲见。”
王坚大笑着说：“你啊，是个七窍玲珑的心思，又是刘子聪的女儿，以后受了气，尽管来找我，我给你出气。”
“当真？”刘三娘说，“你一定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提前跟我打好招呼，也算有个交代，免得日后我发怒了。”
王坚看着刘三娘，眼睛闪烁不定：“三娘你这么聪明，一定能想明白的。”
刘三娘见王坚话里有话，却又吞吞吐吐。思来想去，只有一个缘由：“因为我是刘子聪的女儿吗？”
“到时候，一切都会知晓。”王坚说，“我与三娘你一路艰险过来，而且就是看在流光的份上，我也不会让你被人为难，只是有些事情，你不用再放在心上。”
“我是刘子聪的女儿，又不是我自己选的。”刘三娘又哼了一声，“我才不介意他人如何看待我。”
冷谦倒是十分好奇一字城墙的布置，不断地询问王坚，王坚也详细告知。
刘三娘心里忧虑，嘴里却说：“稀罕么。”两眼看向远方的河流。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