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作家‖【盼望一场雪】◆冯雪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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盼望一场雪
天儿是一天天冷起来了,街口那几棵桐树比巴掌还大的叶子,密密匝匝落了一地,那几个常在这儿玩耍的孩童也不见了踪影。是的,天冷了。
中午还是晴天,哪知下午忽地就阴沉了。莫非要下雪了?心底竟似顽童一般,雀跃起来。
小时候的冬日,雪好像忒多。几乎每年都能逢上一场大雪。最喜飞飞扬扬的鹅毛雪,一片一片,悄无声息地飘着舞着,落在树上,房顶上,短墙上,鸡窝上……推门出去,看吧,一沟岔到处都是白花花的。
小孩子是不怕冷的,因为有雪。站在苍穹下,仰着小脸儿,丝毫不顾接住雪花的小手,冻得通红通红的,就那么看着晶莹的六瓣,在手心里一点一点地融化,融化。。。。。。,抬起胳膊,让雪花落在袄袖上,也不舍得打动她,细细欣赏她曼妙轻盈的姿态。有时,她也会调皮地吻上你的脸,你的睫毛,你的鼻子尖儿,那种感觉凉凉的,酥酥的。
雪下得厚了,孩子们兴致就更高了,大人的告诫,诸如什么“雪有细菌,不能吃”“别跳雪,鞋跳(湿)透了冷”,等等,早忘到爪哇国了。有的孩子会双手搓起一捧雪一股脑儿就塞进嘴巴里,有的则穿着妈妈纳的千层底,在雪地里踩来踩去,看自己走过雪地的脚印与同伴的谁更好看,
我也喜欢跳雪,挑一处别人没有踩过的,轻轻踩下去,“咯吱”,松松软软地,抬脚,一个齐整整的小脚窝,“咯吱咯吱”,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万籁俱寂中,只有脚踩在雪上“咯吱”“咯吱”单调的声音,然而那时觉得这就是世界上最美妙的音乐。跳雪,哪有不湿鞋的,就连棉裤腿也会湿半截儿,回得家去,大人自然少不了一通责骂,可责骂归责骂,还是会忙不迭地帮你换鞋,换裤,然后把你塞进被窝,或抱上煤火台。
同样淘气不怕冷的还有小狗儿,你看它打滚儿,撒欢儿,这儿拱拱,那儿刨刨,扬起的雪,整的它满头满身都是,不辩眉眼儿。鸡大多矜持的挤在房檐下,偶有闲不住的,在雪地里溜达,时而这里啄几下,那里啄几下,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漂亮的玉竹叶儿。长着小小爪子,玲珑身材的小麻雀,多是成群结队的,它们先是立在树枝上或电线上,机警地“侦察”一下周围,觉得没什么危险了,才呼啦一下落在院子里,雪地里翻找,说不定哪片雪下面就有充饥的玉米粒儿或别的呢。
这样的雪,怎么少得了打雪仗,堆雪人呢。打雪仗,拼的是速度,所谓兵贵神速,你得迅速抓起一蓬雪,并捏成团,投向对方,倘若慢了,对方的雪团就会在你身上开花,甚至会钻进你的脖子。可是,谁也不恼。谁若恼了,哭了,大家便会笑他玩不起。
堆雪人,爷爷是最拿手的。每次雪后,他必定先用扫帚扫出一条路,然后拿铁锨先把雪聚拢在院子里的树根处,然后用铁锨拍打瓷实了,再用锨刃儿一点一点去削,削成一个上细下粗的圆柱,我们几双小手再在有棱角的地方轻轻拍打,雪人的身体就成了。接下来要做雪人的脑袋,我们利用爷爷削下来的雪块儿,揉捏成小圆球儿,放在雪地上,撅着小屁股,滚着小圆球儿慢慢裹上周围的雪,越滚越大,直至看上去这个圆滚滚的头和身体的比例还行,再抱起来放在雪人的身体上。最后就是就地取材,爸爸旧大衣上取下的又大又黑的扣子无疑做雪人的眼睛最合适,而窑里案板上妈妈洗好的红萝卜,做雪人鼻子最好不过了。再从妈妈的针线筐里找一截红毛线,在雪人脸上添上一个嘴角微微上扬的红嘴巴,哈哈,漂亮极了,当然还得带上帽子和围巾,不然大冷的天会把雪人冻坏的,给雪人打扮,我们一点也不吝啬自己的御寒装备,可好像还是缺点什么,对了,雪人还没有手,不过这个也好办,农村哪个院子里少得了小树枝呢?随便找来,雪人身上一插,妥妥的。因为雪,因为欢乐,忘记了累,忘记了寒冷,围着雪人,搓着通红通红的小手,每个孩子都笑成了一朵花儿。
小孩子就是这么淘,每每下雪,总喜欢在雪上哧溜来哧溜去,即使摔个四脚朝天,拍拍屁股,继续。哧溜的多了,这一块儿明得镜子一般,成了天然的溜冰场。有时,也会有大人不小心摔个仰八叉,自然少不了一通骂“小祖宗们,弄这么滑,要摔死你大爷啊”。大人骂归骂,他们也知道,谁还没年少过呢?
大人应该也是喜欢下雪的,他们常常聚在我家的窑洞里,有的疙揪在煤火台上,有的一只脚踩在长板凳上,一边用爷爷的烟袋锅装上一撮儿烟丝吞云吐雾,一边议论着,议论着下雪了,园子里的麦子不用浇了,议论着“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
常在雪后太阳出来时,陪爷爷上沟南那一片麦田去,白雪覆盖的大地像一面巨大的反光镜,阳光撒在上面,刺的人好半天不敢睁开眼睛。雪在阳光下闪着晶莹的光,一点一点地消融,“来,你听”,随爷爷蹲下身子,四周一片静谧,“嘶嘶嘶嘶”是雪融化的声音?还是麦苗在喝水?有的地方,麦苗已钻破雪被,探出头来,愈加碧绿可人。
雪,是冬之魂。冬天的风韵如何少得了雪呢。天色完全暗了下来,盼望中的雪依旧没来。我把希望寄在明天,或者后天,总之不太远就好。我盼望着,盼望着“忽如一夜东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