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 · 读 | 试问小名谁家强

缘   起

由毓慧老师撰写的专栏《慧·见》（共100期）已经和大家告别好几个月了，一些热心印友总是恋恋不舍，希望有机会能再看到毓慧老师的文字。经过金石君反复努力，毓慧老师终于同意再开专栏，继续和大家一起交流印道。新的栏目名为《慧·读》，两周一更，主要分享毓慧老师的读印心得，试图从方寸之间的印文或边款，去探寻作者创作的根源及背后的故事，从而拓宽我们的视野，提升我们的鉴赏能力。如毓慧老师所言：“读方寸印，观自在心。”，就让我们一起用“心”和“眼”去寻找方寸之间的大美吧！

——金石君

第

49

期

小名人人有。它与“大名”相对，自古有之。现代人取小名虽沿袭古人，但多取其文雅可爱，而古人的小名则多取贱名，虽粗俗，但以易养为目的，期望小孩子避免灾祸，平安长大。

一般来说，成年之后，通常就不再称呼小名了。《礼记·曲礼》载：“男子二十冠而字。”就是说男子长到二十岁，到了戴冠取字的时候，意味着成年。自此之后，除非特别亲近的朋友和家中的长辈可称呼小名，旁人直呼，会被视为莫大的羞辱。历史上的曹操，被不知深浅的许攸“阿瞒~阿瞒~”地喊遍了大街小巷，直到许攸喊掉了自己的脑袋。

△吴昌硕

但印人中常有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他们不仅不忌讳被直呼小名，甚至刻出印章来把自己的小名宣告天下。最有名的一方小名印，当属吴昌硕的“小名乡阿姐”，当然这方小名印之所以大名鼎鼎，一个主要原因是吴昌硕的名头响亮。

这方印是吴昌硕在他古稀之年后所刻，在边款中记有：“老缶小名乡阿姐，幼时族中父老常呼之以嬉，今不可复闻矣，追忆刻此。”也许是儿时的温馨场景经常地浮现在他的眼前，印款虽廖廖数字，却道出了他对于童年成长的怀恋之情。吴昌硕佳作颇多，此印在他大量的篆刻作品中虽算不上极品，但同样不失成为吴氏佳作，但此佳作，似乎更得力于它的“乡阿姐”印文。

△麻小名乡阿姐（吴昌硕）

男孩子取女孩子名，从小名中，怎么都会隐隐体会出一点点歧视来，是我多疑了吗？

第二个出场的美女，叫“阿芝”。如果阿芝你觉得陌生，那么“鲁班门下”你一定是熟悉的了，他大名齐璜，又叫齐白石。

齐白石，原名纯芝，小名阿芝。同样的，也并不避讳自己的小名，而大声地喊出来，他刻有多方的“阿芝”“芝”印。相当年，齐白石曾有诗云“青藤雪个远凡胎，缶老当年别有才。我原九泉为走狗，三家门下转轮来”，也是心甘情愿做吴昌硕门下走狗之人，我想，成年后的他在对小名的记忆中，大概与吴昌硕有着同样的情怀吧。“小名阿芝“相比齐白石霸悍淋漓的单刀白文印，似乎刀下多了几许柔情，此印惜无边款，白石老人刻此印时的心境，你只有自己去慢慢体会了。

△小名阿芝（齐白石）

“乡阿姐”、“阿芝”如果是大家闰秀小家碧玉，那重口味的“麻丫头”就是乡村的土妞了。

△麻丫头针线（郑燮）

这个麻丫头不一般，这么怪的小名，属“扬州八怪”，实至名归。如果你不知道郑燮，也会知道“难得湖涂”，哦，原来是他。

麻丫头，是郑板桥的小名，又是一个女孩子名，而且是个丑丫头。丫头二字已经带着些许的贬义了，一脸麻子的丫头更是没得看了。成年后的郑板桥，依然以“麻丫头”自居，并刻有印章“麻丫头针线”给自己，他的内心世界是这样的：如果我很丑，我就需要更多的努力。“难得糊涂”是他留给我们的最为朴素的人生哲学，我们今天也常常地在无奈之际，以“难得糊涂”来自嘲，给予自己一个拒绝思想的借口。相比“难得糊涂”，似乎这方“麻丫头针线”更适合一心追求“躺平”的我们，作为一个励志的座右铭。

吴让之曾提起过自己的学印经历，“十年汉印，五年的近代名工，五年的完白之作”，这其中的“近代名工”，即是对“扬州八怪”印风的学习。我有个疑问，如果吴让之生活在当下资讯丰富的时代，“扬州八怪”的印风他还会不会用五年的时间去学习。就像我们作为历史长河中的过客一样，印史的发展同样如此，“扬州八怪”的印风，在篆刻史上，同样的一个匆匆过客而已，短暂的停留，印迹，如此而已。

不过，试问小名谁最强，在“乡阿姐”、“阿芝”、“麻丫头”之中，贱得最为无敌的那一个，当属“麻丫头”了，从小名的求吉辟邪功能来看，应该也是最为成功的一个。由此来看，“难得糊涂”，是最大的赢家。